第二天李想就起了一個大早,準備坐老板娘的車去景區,其實景區距離這邊并不遠,但是小鎮出租車很少,走路又有點遠,他于是站在前臺一邊和老板娘說等下去景區,一邊等老板娘收拾完再出發。
景區很不錯,一路上都是水圍繞著山,在黃果樹大瀑布的景點,一躍而下的瀑布如赤練一般從高處直瀉而下,激蕩起一陣又一陣的水汽籠絡了整個景區,人行走其附近既能感受到震撼,也能被這種水離子偷偷擦拭受傷的心靈。
回來的時候已是下午,很久沒走這么久山路的他幾乎被折磨的筋疲力盡,于是他打開常用按摩軟件上預約了一個按摩師,這不是他第一次使用,隨便翻閱附近的按摩師時,一個名字很快跳進他的視野里。
“陳小利!”李想一個打挺坐了起來,這邊是他那部小說里的女主人公啊。
詳細瀏覽了一遍資料后,他自己也不知為何鬼使神差下單了,接下來的時間是一段刺激而漫長的等待,不到十分鐘就有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進來,李想猶豫了幾秒還是按下接通鍵。
“你好,先生,定位是東莊酒店嗎?”
“是的,是我剛下的單。”
“能換一家嗎?”對面的女聲似乎有些為難,但是又不想放棄。
“啊,為什么?”
“呵呵,那是熟人開得,有點不太方便,大哥,可以嗎?”
“這個不行啊,我住的地方是這里啊,不然我取消吧。”
“那行吧,大哥,等下我到了的時候,你下來接我一下子吧。”
“行,可以的。”
二十分鐘后,李想的電話再次想起,他站在窗臺接著電話向下望去,一個衣著清涼的女人背著一個運動挎包很不協調的站在樓下。
李想很快下樓,從電梯出來的時候,意外的看到同樓的三個小伙子也坐在大廳的沙發上,不過老板娘并不在前臺,李想招呼女人并帶著她上了二樓。
“怎么剛才站的離門口那么遠啊?”李想在電梯里笑著問女人。
“大哥,這是我高中同學開的店,見面實在不好意思啊,我們以前還是同桌呢。”
“就是這家店的老板娘?”
“是啊,我們以前關系還不錯呢。”
陳小利進了房間以后第一時間就找到燒水壺,接著便拿起走向了衛生間,“大哥,我先燒點水啊,等下咱們先足浴再按摩,最后精油開背哈!”
李想坐在靠近陽臺的椅子上看著女人麻利而忙碌的身影,他此刻不再回憶起那部小說的一切,而是回憶起十年前的自己一個人蜷縮在狹小的房間里,日思夜想寫出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說,沒有想過這部小說會出名,會有什么代價,只是隨著思緒的紛飛想到哪里就該怎么寫,不像現在,要考慮市場,要考慮讀者的喜好及品味,甚至理所當然這些作品能為自己帶來多少利益。
但是事實必求實用,則靈魂不得解脫升華。這是亞里士多德的原話。
“大哥,”女人的聲音打斷了李想的思緒,“大哥,可以足浴了,你過來吧。”
“你今年多大了啊。”
“我下個月就29了,大哥你試試水溫燙不燙,我覺得剛好,你再試試,熱的話我再兌一點涼水。”
“恩,不燙,可以。”
李想又問了問女人的家庭情況,很顯然她并不愿意回答這個問題,洗完腳以后,她迅速端起水盆走進衛生間里。
接下來是頭部和頸肩部按摩,女人的手法甚是熟練,從逐漸柔軟慢慢施加力度,一按一壓仿佛努力在打開一扇新奇的大門。
“大哥是做什么發財的啊。”
“我,我啊,”李想微睜開雙眼,“我就是寫文字工作的,不是什么上檔次的工作。”
女人手上的力度似乎又大了一些,而且按摩的位置從肩膀一路向下,很快又繞到前方一波接一波按著李想的大腿根附近,同時又不時盯著男人表情的變化。
“停”,李想徹底睜開雙眼,“我今天有點累了,幫我按按背吧,我們聊聊天就行了。”
女人也沒有害羞,接著上面的話題繼續聊了下去,“那大哥的文采肯定很好。”
“那倒沒有,寫了那么多文章,有時候連吃飯錢也掙不上。”
“您謙虛了,那也比我們強,我們就是靠體力吃飯哩。”
“你干這個多久了?”
“快六年了。”
“那也掙了不少了吧,怎么沒有想過開個店安逸。”
“掙的不多,也就旅游旺季生意好一些,也存不住,人情往來,花銷可大哩!家里還有一個小孩,干啥都要花錢哩。”
“你老公呢,”女人好像很少聽過這個稱呼,李想又解釋了一遍,“就是你的丈夫呢,他做的什么工作?”
“他過得巴適的很,以前是練體育的,后面傷了,現在就在家躺著,整天除了喝酒沒啥事做。”
“哦,傷的很嚴重嗎?”
“早就好了,就是不能練體育了。”
“哦,那你過得幸福嗎?”
“幸福?我沒文化不太懂這個啥子意思,反正晚上睡覺一睜眼天就亮了,整天家里從早到晚干不完的活,打不完的仗。現在還好了些,以前我剛生完娃娃頭兩年,每天都覺得活著沒意思,干脆帶著娃娃一起跳河好了,沒人給我帶娃娃,家里也沒有錢,有一個男人也基本上等于沒用的,多說幾天兩個人就會打起來。那幸福應該是上學校那會,每天一大早背起書包就去學校,什么也不用想,餓了就去吃飯,但那時自己不喜歡讀書,才長大一丟就想著談戀愛,然后稀里糊涂的就結婚嘍,對了,大哥,你也結婚了吧?”
“我還沒結婚,但是我不太想結婚,就是家里催得緊。”李想也是實話實說。
“不想結婚千萬不要結婚,結婚又要生娃娃,還要照顧,還要去掙錢,一點也不安逸,掙得也沒有花得快,真不知道這人一天天在圖什么。”
“真沒想到啊,你說的還蠻有哲理的,哈哈。”
“大哥,你別笑話我嘍,我現在過得不好也不敢和我娘家人說,畢竟那時候是自己哭鬧著要嫁人哩,所以沒文化啥都沒有,只能出來干活掙錢了。”
“那你老公知道你做這個工作吧?”李想試探性的問道。
“知道”,女人的聲量低了下去,顯然對這個問題還是有點敏感。
“這景區我今天去了,感覺還可以,就是時間有點趕。”
“那你可以明后天再去一次唄,這票三天內都是通用的。”
“不去了,走路太累了,已經看到大瀑布了,比課本上還要好看壯觀。我也去過很多北方這樣的景區,特別是這么大的景區一般都是以高山、奇石或者棧道出名,這黃果樹大瀑布幾乎走到哪一步都有水,是水圍著山,山倒是此次了。”
“大哥你說話真是聽起來就有文化,如果我上大學就好了,也能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你沒出過省?”
“我就一直在這里長大,AS市里去的都少。”
“貴陽也沒去過?”
“沒有。”
“我是從貴陽過來的,我覺得和其他大的城市沒有什么不一樣,就是吃的比較多,而且大多又酸又辣。”
兩個人逐漸聊到深夜,李想甚至和她提及了自己曾經寫的那部小說,里面也有陳小利這個名字。
“是真的嗎?真的這么巧合嗎?”女人睜大黑色的瞳孔,有點懷疑對面男人說話的真假。
“沒有騙你,這是我十年前寫的,當時寫完真把我累的夠嗆。”
“里面的她結局好嗎,她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她啊,是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因為和家人吵架而誤入歧途,被賣到酒吧和夜店,等她遇見生命中最愛她的人的時候,她想好好活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早感染了艾滋病,后面因為是晚期沒有被搶救過來,男主角后面也死了。”
“為愛殉情嗎?”
“是的。”
“我也許過得還不如她,這一輩子似乎也能一眼看到頭了。但是如果我死了,我希望自己不要死的那么慘,最好不知覺就死了,也感到不了痛苦和難過,也不想看到誰為我難受,我已經吃夠苦了。”
李想遞給女人一瓶沒有打開的啤酒,兩個人后面在屋里喝了又聊了很久,幾乎快凌晨了,才讓女人回去休息了。
然后這天夜里,李想在酒意的微醺下睡得并不是很好,隱隱約約有人在耳邊時時傳來吵鬧聲,最終這些窸窸窣窣的聲音演變長了一次噩夢,緊接著就有人用力砸著他的門,他胡亂抓起一個襯衣就打開了門,門外的人多到讓他不得不懷疑有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