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黑峰山勢力已經開始重新洗牌。

文愁和小六子帶著二十人從小山寨開始，一天之內連下三寨，零傷亡。

雖然都是人數不多的小寨子，卻也算首戰大捷，為之后的戰爭開了個好頭。

那些寨子里的老弱婦孺都被驅逐到虎頭寨，而青壯男子則加入文愁的隊伍。

原本二十人的隊伍如今已經擴充到了五十余人。

每日除了攻寨，這些散亂的山賊還得嚴格遵守文愁定下的規矩。

一路上，小六一改往日莽撞的脾氣，虛心向文愁討教，文愁很享受這種感覺，也愿意多講兩句，兩人倒是相處的不錯。

陳大錘現在正站在山坡俯視著被迫逃進虎頭寨的老弱婦孺。

這些人確實可憐，仔細觀察有些人身上還帶著血污，原以為心里會生出些內疚之心，無奈搖頭，將心中郁結化為一聲嘆息。

“大當家，山寨人太多了，房間根本不夠，山上的秋天短，冬天長，這樣下去會凍死人的。”

陳管家不知何時來到了陳大錘的身旁。

“安排人手去漁陽城和慕涼城收購麻布和棉花，有多少要多少，不能叫咱們的人穿著破衣裳過冬。”

“咱們沒那么銀子了。”

“將這幾天將搶來的東西匯總一下，另外陳虛那家伙的東西必須得賣，但咱們別囫圄個的賣，掰開揉碎了分開賣，也別心疼，少點總比沒有強，另外，跑遠點兒沒關系，多跑幾家才安全。”

陳管家點點頭，而后嘆了一聲道：“押送物資弟兄們除了杜伏威都回來了。”

“他不會逃，更不會出賣我們。”陳大錘堅定道：“他沒來就說明我們還有時間，若是他來了，也就意味著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陳管家尷尬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沉默一會兒，陳大錘正色道：“外面的陷阱布置的怎么樣了？”

“山寨百米內都是陷阱，正在逐步往外推進。”

說是陷阱，其實也就一些獵戶為捕殺野獸所布置的機關，殺傷效果一般。

陳大錘滿意點頭：“這些天嚴格山寨外出，多派些人去接收投奔過來的山賊，我估計這兩天文愁就該有大動作了。”

“這就去辦。”

陳大錘雙眼微瞇望著遠方的山巒：“為生存而戰。”

“什么？”陳管家停下腳步以為陳大錘叫他。

“沒什么，就是想給咱們山寨找個由頭兒。”

“由頭兒？”陳管家疑惑。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聽過么？”陳大錘想到黃巾起義。

“倒是個站得住腳的借口，也算師出有名，只是甲子是哪年？”

陳大錘淡淡道：“還沒到時候，況且槍打出頭鳥，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廣積糧，緩稱王。”

陳管家目光炯炯，渾身熱血上涌：“稱王？”

陳大錘瞥了一眼陳管家，哈哈笑了起來：“你想哪去了，就咱們這家底可經不起折騰，況且眼下還有一難關沒過。”

陳管家訕訕道：“那大當家指的是什么？”

陳大錘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反問道：“你覺得什么樣的軍隊最強？”

“軍功？！”陳管家不太確定。

相比于國家內亂，大周明顯更關注與異族的爭斗，甚至為了激勵將士們的斗志，天子專門設立了一個清晰的賞罰體系，根據周遍國家的威脅分別排名。

例如排名并列第一的契丹和突厥，在戰場上每擊斃一位戰士便可賞銀1兩，累計殺夠10人便可晉升一級。

現在幾乎每天都能收到北地邊境的捷報，皇帝和大臣見有效果大感欣慰，子民們聽到捷報也為國家的強盛感到驕傲。

皇帝雖然覺得花錢如流水，可仔細想想又覺得不虧，全當花錢買平安。

陳大錘卻是冷笑不已，在這種制度下，橫恩濫賞，罔上欺功的情況幾乎無法避免，十個功勞里有一個是真的，做夢都要笑醒了，當然他并不知道真實情況，這也只是主觀臆想而已。

但想來不會差太多！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也難怪陳管家會往軍功處想。

陳大錘打了個噴嚏，搖頭笑道：“你說的有道理，可我覺得沒有退路的軍隊更強。”

“嗯？可許多人都是有退路的，他們可以逃離黑峰山。”

陳大錘狐疑地看著陳管家，奇道：“你不會真覺得他們有退路吧？

自打他們決定上山的那一刻起，命運就已經發生改變，下了山他們也會死，餓死，自殺或是被虐殺致死，無非死的更憋屈而已。”

陳管家恍然：“大當家你這么說我就明白了。”

“背水一戰，絕地求生。”陳大錘看似漫不經心道。

冷兵器時代的戰斗不如熱武器那樣講究，尤其是他們這種數百上千人的小規模戰爭，戰法和謀略雖然有用，但最終勝利天平導向哪方還是得靠真刀真槍殺出來。

兩人交戰，你比他多一口氣，多掙扎一會兒你就能贏，被折斷手腳還想著反抗，就能令敵人恐懼喪膽。

兩軍交戰亦是如此，哪一方堅持的時間長久一點，哪一方就能贏得最終的勝利。

只是……如何讓那些存有僥幸心理的人進入這個死局才是關鍵。

大家都想活著，沒人甘心送死，卻也都不愿拼命，可天底下哪有這等好事兒？

陳管家在心里琢磨著陳大錘說的話，似乎有些感悟：“大當家，我有一計不知當講不當講。”

“呦，陳管家有何高見？但說無妨。”陳大錘打趣道。

“高見算不上，若是無計可施倒也不妨一試。”陳管家擺擺手，壓低聲音故作輕松道：

“白子奉可以誣陷我們，我們也可以反過來誣陷他，隨便找一個不大不小的寨子，將他們全寨殺個干凈，留下紙條對外宣稱是官兵干的。

到時所有山寨定會同仇敵愾，大當家振臂一呼黑峰山必是群匪響應。”

陳大錘啞然，他發現最近自己變得越來越極端，瘋狂，做事不則手段。

陳管家說的他不是沒有想過，只是邁不過心里的那道坎，說實話，掌控別人生死可真算不得是件幸事。

作為穿越者雖有金手指傍身，但他更偏愛養老日常，偏偏大環境又不允許。

可如果真有一天別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將那人活剮了。

但在那之前，事情還有轉換余地的情況下，他不愿把事做絕，圍城必缺的道理他還是懂的，最主要的是陳管家的提議有致命的缺陷。

陳大錘露出滿口白牙：“算了吧，大家都是討生活的，何必趕盡殺絕。”

陳管家也笑了：“說實話，剛才我說的時候就后悔了，真怕你叫我去做，畢竟我沒這方面經驗。”

“你個賊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