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謂蜀中山水多奇。

山以劍閣為雄，集川岳之靈氣，云海飛卷奔騰。

水以浩然為盛，千年濤濤不絕，萬載奔流不息。

翌日清晨，峨眉府城碼頭。

但見碼頭外，江面上百舸爭流，穿梭不息，大小客船集于一處，行人熙熙攘攘。

云仲秋還是初次南下，見了此景，一時也不由由衷感嘆：果然不愧浩然之名。

卻未想一旁的李婉兮沒好氣地回了句：這不是浩然江，只是一處分支。

如此尷尬，卻讓一旁的千雪那丫頭好生揶揄了一番，洛青衣也是搖頭失笑。

而碼頭百余舸當中，尤以一艘船舷通體墨黑的碩大龍艦最為引人注目：

龍艦長四十余丈，高逾十丈，首尾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龍頭龍尾，艦體為龍身，其上桅桿足有十二之數。

最重要的是......艦船上站著的那個人，曾經和李婉兮在蜀中連續打了三天的架，難分勝負。

“楚仁？”李婉兮微楞，“我說他這幾天怎么沒追過來，原來早在這兒等著了。”

這般說著，朝身旁面露疑惑之色的云仲秋三人解釋道：“他就是我之前和你們提過的楚仁，墨家矩子座下大弟子。”

“修為在通明鏡，這世上能穩贏他的，就獨孤神侯一個，能和他斗個旗鼓相當的，不出三個。”

云千雪聽完，脆生問道：“少夫人，那你和他誰厲害？”

李婉兮淡笑說道：“公平點打，還是這家伙略勝一籌，不過若是不擇手段生死相斗......他死，我活。”

“那還是少夫人厲害。”云千雪心下暗自咂舌，隨即忙不迭地拍了句馬屁。

云仲秋見此，習慣性地探手揉了揉千雪的小腦袋，笑說：“將來進了墨院好好學，你自然也會變得很厲害。”

“嗯。”云千雪非常認真地點點頭。

幾人這般說著，卻見楚仁已下船來到云仲秋和李婉兮身前。

李婉兮見此自是迎上前，落落大方，含笑施禮：“云氏婉兮，見過楚先生。”

如此，就算是重新介紹了自己的身份。

楚仁點點頭，拱手回禮，回話時也是坦坦蕩蕩：“云夫人，之前是我想錯了，多有得罪。”

說完，徑自朝一旁的云仲秋施禮說道：“云公子，師門傳信：前路難行，墨家愿借龍艦，送幾位一程。”

說著，從衣袖中取出一把銅制的六邊形鑰匙遞了過去，“龍艦無需人力，將此物置入艦倉腹部，便可揚帆自啟。”

“多謝。”云仲秋輕嘆著接過鑰匙，“還請楚先生代在下問矩子安好。”

“一定帶到。”楚仁點點頭，隨后拱手告辭：“有此龍艦，云公子一路南下當能無恙，楚某便不作陪了，告辭。”

說完，自轉身離去。

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云仲秋一時不由心下感慨。

他早已從李婉兮口中聽過楚仁的名號，更知道這位曾經為了自己，在蜀中和彼時的“卯兔”斗過一場。

眼下又見對方一語雙關提醒“前路難行”，并且二話不出借出寶船，再和神刀門兩相對比，高下立見。

他和神刀門，算是互相利用，雖得了些好處，但這報酬不好拿，每一次都底牌用盡，險死還生。

再瞧瞧人墨家，雖然還不知道為什么對方會對自己如此照顧，但比起神刀門，最起碼從格局上來說，那叫一個大氣。

然而下一刻，云仲秋自己便又做了件不是那么大氣的事......

本著物盡其用的原則，只見其朝洛青衣招手說道：“青衣，把馬車送上船，咱們帶回江南去。”

看著李婉兮投來的詫異目光，云仲秋悻悻說道：“咱家家底薄，把那兩匹汗血馬帶回去當種馬也是好的。”

“少爺說的沒錯，就是該帶上。”云千雪則理所當然地重重點頭。

小丫頭自幼和云仲秋生活在一起，論起“節儉”，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洛青衣笑著點點頭，隨后自駕著馬車去了船上。

李婉兮則白了兩人一眼，“一大一小，小家子氣，就兩匹種馬，猴年馬月能養出一隊騎兵來，再說，你們兩個有養兵馬的銀子嗎？”

說罷，自轉身上了船。

云千雪抬著頭，朝身旁云仲秋說道：“少爺，少夫人她好像不太會過日子。”

“小點聲，讓她聽去，又該揍你了。”云仲秋笑著揉了揉丫頭的腦袋。

.........

三日后，蜀中大雨連綿，劍閣雄峰崢嶸崔嵬。

墨家龍艦進入浩然江中段，兩岸青山處，破風聲此起彼伏，百余道人影疾奔穿梭。

艦倉內，李婉兮閉目感知片刻，隨即睜眸冷笑：“老東家好大的陣仗。”

“絕殺來了五個，影殺到地殺，不下三百。”

云仲秋聽完微微頷首，說道：“他們應該是在等蜀山劍宗的人。”

隨即，朝一旁的洛青衣和云千雪說道：“丫頭，青衣，接下來你們倆幫不上忙，進廣寒珠。”

二人知道這場惡戰，除去最弱的影殺之外，余下百人，修為至少都在先天以上，甚至還有問道境高手，自己留在外面只會添亂，所以自是應聲進了廣寒珠。

李婉兮卻不怎么在意，看向云仲秋，淺笑說道：“蜀山和浮世樓，夫君先挑一家吧。”

云仲秋也沒急著回答，思忖片刻后，問道：“蜀山劍宗里，修為最高的是誰？”

“玄神宗，上一任蜀山宗主，在通明境待了很多年了，一直也沒什么長進。”李婉兮笑著應聲。

“除去這老朽之外，還有一個現任宗主丹辰子，修為在問道境，實力還不錯，在一眾問道高手里頭，他能進前三甲。”

云仲秋聽得明白，別看自家夫人嘴上說的輕松，可真打起來，估計也沒什么把握。

若是單獨放對，無論是玄神宗，亦或是丹辰子，只怕都不會被李婉兮放在眼里。

可要是人家不講武德并肩子上，再加上蜀山劍宗其余門人，那應對起來，恐怕就會有些吃力了。

一念及此，便又問道：“如果請夫人出手牽制浮世樓呢？”

“簡單。”李婉兮繡眉輕揚，“除非辰龍、寅虎、巳蛇三人聯手，否則浮世樓內，無人是我十合之敵。”

“可惜，今天他們三個都沒來。”

云仲秋聽完微微一笑，不再猶豫，說道：“如此，蜀山劍宗交給我。”

“確定？”李婉兮詫異看了自家夫君一眼。

云仲秋含笑點點頭，隨后從識海內取出那式【劍二十三】遞了過去。

這一招，若是對上邀月天宮，或許還差了幾分。

可要是用來對付蜀山劍宗的人，多半問題不大，最關鍵的是，不需要耗費半點真氣，扔出去就能用。

屆時只要能將蜀山的人定住半刻，一招劍二，就能收下所有人頭。

如果讓李婉兮去對付蜀山劍宗的人，那就是讓她去和對方實打實的拼消耗了。

一個同樣是通明境的玄神宗，加一個問道境的丹辰子，再加其它蜀山門徒，即便是以李婉兮的實力，恐怕也有落敗的風險。

只見李婉兮看完【劍二十三】后，眼眸間不由露出一絲羨慕之色，緊跟著便頗為不甘地說了句：

“真是好沒道理，我等自幼入洞天苦修百年，到頭來，卻還不及你隨手殺個人換來的東西好用。”

云仲秋微微一笑，也不與其爭論，只說道：“等將來再從功德池中換得寶物，夫人先用便是。”

“你敢不給。”李婉兮恨恨瞪了其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