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馮翼忽然頓住了腳步。

他抬起頭，望向空處，對著空氣說道：

“我覺得，我們可以談談。”

馮翼的話語聲不斷在空曠的溶洞中回響著，待到回音散盡，回應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不是馮翼又出現了幻覺，而是他在嘗試著和那道鉆入自己體內的怨魂對話。

若是能和它談談，說不定自己就不用潛下水底了。

可惜天不隨人愿，他站在原地等了許久，也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好吧，也許人類的語言你聽不懂。”馮翼撓撓腦袋，有些尷尬。

既然那怨魂不愿意出來，那只好前往水底尋找出口了，或許自己這一去，便不會再回來了。

他環視四周，那幾名被怨魂附體的弟子仍懸浮在靈池上空，青銅巨門前，幾位幸存下來的弟子依舊神色驚恐。

“吃了你們這么多丹藥，就為你們做點好事吧。”

如此想著，馮翼指頭一勾，散落在溶洞四周的衣物齊刷刷飛到了他身前，他抱著衣服走到青銅門邊，為那些弟子們一一穿上了衣服。

“喲西，忙活了大半天，終于到最后一件了，咦，怎么是條裙子？”他看著手中的連體長裙，又看了看面前的胖子，不禁陷入了沉思。

“算了，”馮翼把胖子肥碩的身軀塞進長裙中，最后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至少還算體面。”

做完這些，他凌空而起，飛到靈泉上空，在他周圍的，皆是那些入了魔的弟子。

馮翼懸在這些面目猙獰的少年少女身前，思索良久。

這些被怨魂所附體的弟子實力恐怖，遠非那些幸存下來的弟子可以對付。

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兜兜轉轉飛到了一位面容姣好、身材也姣好的女弟子身前。

他伸出手，摸了摸那女弟子的臉，說道：“老姐，要怪便怪你們運氣不好，被怨魂給占了身子。”

說完他搖搖頭，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喚出霓裳劍，將身前的女子斬了個七零八落。

看著飛散的肢體，馮翼也忍不住擠起了臉，心中不停安慰自己，嘖嘖，不是我下手狠辣，而是這群被附身的弟子實力不能以常人度之，鬼知道這幫家伙身子斷了還能不能拼好。

特別是旁邊那個肌肉小子，還是一團火變出來的，不把他切成臊子，我是放不下心來。

三下五除二清理完天上的殘局，馮翼緩緩落回岸邊，他扭頭往大石頭那邊看去，只見那片黑霧依然停在石頭上方，他嘆了口氣，在心中為幸存弟子默哀了三秒。

“人禍我已經幫你們除去，剩下這黑霧我也沒辦法，你們就自求多福吧。”

“該走了。”

剛彎下腰，準備躍入水中時，馮翼卻突然停住了。

因為他看到了一個小小的氣泡。

那氣泡自水下而來，浮出水面后便啪地消失了。

在那之后，越來越多的氣泡自水下涌出，還未等馮翼反應過來，身前的靈泉就如沸騰一般，騰起大片蒸汽，一時間，洞穴中水汽繚繞，咕嘟咕嘟之聲不絕于耳。

蒸騰的熱氣拂過，幾滴汗水從他的額角滴落，馮翼猛地回頭，發現時間依舊靜止著，但周圍的空氣卻開始緩緩扭動，原來不只是靈泉，整個溶洞內的溫度都在劇烈地攀升著。

他望著面前景象，心中大感不妙，媽的，這怨魂該不會是不讓我走吧。

正如馮翼所料，下一刻，一道聲音在溶洞中響起。

“本王許你離開了么？”

威嚴的話語聲響徹洞穴，隨著熱風回蕩，一團業火在空中熊熊燃起，一名嬌小少女自火中緩緩走出，火焰縈繞間，偶可瞥見白皙緊致的肌膚，原來少女未著寸縷，唯獨臉上覆了一張面無表情的奇異面具，她雙手環在胸前，周身火焰迅速化作一件漆黑長袍，冷哼道：“給本王站住。”

馮翼應聲望去，雖未來得及看到少女的乍泄春光，但看到那張面具，馮翼已可以確定，面前的少女正是先前黑霧中鉆進自己身體里的那道怨魂。

他心中咋舌，這便是她的真身么？沒想到把自己困在這里的，竟是這么一個小鬼頭，這個世界果然他媽的奇妙。

看她一副來者不善的樣子，自己一時半會是走不了了。

不管怎樣，她沒有動手，就證明還有得談。

他剛直起身子想開口試探，卻見那少女屈指一彈，一點火星擦身而過，下一刻，身后的池水發出刺啦一聲巨響，水汽劇烈蒸騰，背部傳來陣陣燒灼之感。

“本王說了，站著別動。”

“好好好，我不動就是了。”馮翼被燙得一激靈，馬上高舉雙手，表示自己再也不動了。

“很好。”少女點點頭，表示滿意。

“本王一向公平，從現在開始，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回答一個問題。”

雖然不知道這和公平有什么關系，但迫于少女指尖那團火焰的威勢，馮翼還是選擇了點頭。

“第一，這里是何處?”

“這里是黑崖。”

“說清楚些！”

“這里是東勝洲，呃...”馮翼想起入山前陳登對他們說的話，補充道：“大元境內的一處山脈，我們就在這山脈下方的一處遺跡之中。”

因為隔著一道面具，馮翼看不見少女的表情，那少女似是沉思了一會，才再度開口。

“第二，你是何人，為何來到此處？”

他們為何會來到此處？馮翼曾無數次思考過這個問題，結合蘇道凝的說法、在青銅門外看到的第四道身影以及在溶洞中遭遇，他已隱隱約約猜到了答案。

他們這些弟子，是專門被師門送來給這些怨魂附體的。

雖然心中這么想著，但馮翼的嘴上卻是另一番說法。

“我叫馮翼，是玄天劍門的弟子，至于為何來這里，”馮翼頓了頓，“此處靈泉靈氣濃郁，師門派我們來此修煉。”

“呵。”不知為何，少女忽地發出一聲冷笑。

這笑聲讓馮翼有些不舒服，“很好笑么？”

“馮翼，你心中的答案，可不像你嘴上說的那么簡單。”面具之下，少女目光熾烈。

馮翼撇撇嘴：“你怎么知道，難道你會讀心術？”

少女不置可否，只是繼續問道：“第三個問題，你的神魂堅韌異常，每次即將崩潰之時，都會自我修復，告訴本王，你是如何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你還真有臉問，老子能加點，你能么？

馮翼看著少女，裝作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答道：“我不知道。”

“很好。”少女抬了抬臉，露出精致小巧的下巴，“你又說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