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景和王道純這兩人,不用說,也是被種下了子母噬神蠱,才會聽令于鐘子圭。
他忽然想起來,有一陣子,齊景突然情緒大變,變得郁郁寡歡,現(xiàn)在看來,那時遭遇了他一樣的事情。
而王道純早他們一年來玉伏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被鐘子圭控制的。
除了他們?nèi)送猓欠襁€有其他人受害?
李平搖搖頭,把注意力放在陣法上,不過由于突發(fā)的變故,一開始,李平無法靜下心來,隨著時間過去,才慢慢進(jìn)入狀態(tài)。
如此數(shù)個時辰過去,已經(jīng)到了日暮時分,他們才把陣旗修復(fù)好。
他們走出山洞,見鐘子圭正盤膝于一塊巖石上打坐。
看見三人出來,鐘子圭問道:“修復(fù)好了?”
齊景和王道純點點頭,而李平則依舊是面色陰沉。
鐘子圭見此,并未說什么,只是揚起嘴角一笑,道:“那我們回去吧。”
回到三川山主峰后,鐘子圭拍了拍李平的肩膀:“李師弟,不必太過憂慮,我說過了,只要你好好配合,我就承諾會放你自由,而且我要做的事,對你沒有害處。”
說完,便自顧離開了。
李平凝視了一會兒鐘子圭的背影,便也往洞府走去。
回到洞府,李平盤坐在石床上,不禁眉頭緊鎖。
早上出門時還是自由身,此刻就命不由己了,他只感到如芒在背,如鯁在喉,這種巨大的落差,讓他的情緒十分低落。
雖然他不斷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但是心中還是難免焦慮不安,連體內(nèi)靈力都有些躁動,在這種狀態(tài)下修煉,他懷疑很容易走火入魔。
而且,他不免又想起程婉的事,這兩天,他可以說接連受到了打擊。
程婉雖然并未真正對他動手,但是,當(dāng)時若是沒有出現(xiàn)金毛魔猿,自己會是什么下場?
當(dāng)然,程婉不過是精元五重,也許自己可以反制也說不定。
但今天發(fā)生的事,似乎就難以避免了。
鐘子圭是精元七重,若是尋常的手段,李平還能抵擋一番,但子母噬神蠱這種詭異的東西,如何防備?更不用說,此蠱還是從王道純手里激發(fā)出來的,當(dāng)時的情況下,幾乎不可能反應(yīng)得過來。
百般思索后,似乎只有提前察覺對方的真面目,才能避免如今的下場?
關(guān)于程婉,其實李平現(xiàn)在回想起來,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一些端倪,但在當(dāng)時的情境下,很難察覺。
而鐘子圭則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他現(xiàn)在都不知道,鐘子圭為什么要對他下手,為什么偏偏選中了他。
想到這里,李平不禁想要推測出鐘子圭的動機(jī)。
“過去這一年多的相處中,他有哪些地方表現(xiàn)得比較奇怪?”
李平回憶著每一次與鐘子圭接觸的場景,一段時間后,他自語道:“若是說奇怪的地方,似乎他特別在意我在陣道上的進(jìn)展,不,不只是我,他對其他人也十分關(guān)心。”
這時,他眼睛一亮,他想到,齊景和王道純也是在陣法上頗有天賦的人,看來自己猜對了。
接著他又想起,鐘子圭曾給他的山水百脈真解。
他取出這本陣書,盯著出神,腦中卻是在不斷思索,片刻后,他喃喃道:“難道,鐘子圭要我做的事,是破開一座依地形而布置的大陣?還是布置這樣一座大陣?”
李平覺得,多半是這兩種可能了。
想到這里,李平有些為猜出幾分鐘子圭的心思而高興。
但是這未免太遲了。
他自認(rèn),若是再來一次,自己恐怕依舊很難察覺。
要說低調(diào)行事,不顯露自己陣道方面的天賦,他其實也是這么做的,只是沒有太過刻意,因為即便被他人知道他的陣道水平,也不過是多做一些任務(wù)罷了,豈料事關(guān)他的生死。
難道要小心翼翼的裝傻充愣嗎?那如果對方看中的不是陣道天賦,而是制符能力呢?或者是防御手段呢?豈不是方方面面都束手束腳,什么都干不成了!
他思來想去,似乎都無法避免如今的結(jié)果,仿佛他注定要如此,這讓李平感受到一種極度的不安全感和無力感,一下子讓他情緒跌到了谷底。
若是自己能力不足導(dǎo)致的問題,他還能吸取教訓(xùn),避免重蹈覆轍,但他自認(rèn)一直以來自己并沒有做得不妥的地方,也就無從改善。
經(jīng)歷莫艮的事后,他已經(jīng)知道修仙之路十分險惡,但沒想到如此險惡,這樣的劫難簡直避無可避,過去有,現(xiàn)在有,今后必定還會有,他沒有信心每次都能逢兇化吉,如此說來,也許自己哪天就會不明不白的死去?
一時之間,一種悲觀的情緒在他心頭油然而生,整個人都低沉、頹然。
本來,他每天晚上都會修煉幾個時辰,但是,此刻他卻想道,即便他修為提升了又怎么樣,同樣無法除去子母噬神蠱,就算殺了鐘子圭,自己也會身死。
李平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前途充滿昏暗,一直以來的那種勁頭也提不起來了。
心煩意亂之下,待在洞府里只覺得胸悶氣短,為了防止走火入魔,他出了門,想散散心。
此刻夜色濃郁,山間有風(fēng)聲蟲鳴,清涼舒適,讓他郁結(jié)的心舒暢了幾分。
這時,他看見不遠(yuǎn)處路邊豎著一桿火把,此刻有幾只飛蛾正撲扇著翅膀,投入火焰中,等進(jìn)入后,似是感受到了灼熱,連忙飛出來,但是馬上又轉(zhuǎn)身繼續(xù)朝火焰撲去。
“飛蛾撲火。”李平喃喃,凝視著這一幕有些出神。
“飛蛾明知火焰會將他們灼燒至死,卻依然執(zhí)迷不悟地投身火焰……”
“不,對于飛蛾來說,在被燒成灰燼之前,它們無法斷定,奔赴的是危險的火焰,還是夢寐以求的光明。”
仙道何嘗不是如此,無數(shù)生靈,或人或妖,或邪或魔,前仆后繼的踏上這條兇險非常的血路,在這條路上,每前進(jìn)一步,都有絕大多數(shù)的人在他們身邊倒下,所有人都知道,此刻鮮活的蕓蕓眾生,走到最后的,也許只有那么寥寥數(shù)人,而其他生靈,都將成為身后的白骨,他們所求的,就是那渺茫的一線希望,是那“長生”二字。
修仙是一場豪賭,沒有人知道自己的結(jié)局,有人會在占據(jù)優(yōu)勢的情況下一朝輸盡,也會有人在窮途末路的時候極限翻盤。
既然是賭,在揭曉答案之前,一切都塵埃未定。
此刻他的處境,未嘗沒有一線生機(jī),當(dāng)然,這需要他自己去尋找,而一味頹廢是找不到希望的。
“沒有人愿意做一件注定失敗的事,但是同樣,沒有什么事是注定會失敗的!”他自語道。
想到這里,李平的目光重新變得有神起來。
同時他也認(rèn)識到,沒有什么事是注定成功的,他無法計算出所有降臨在他身上的危險,這也許要全知全能的神才能做到了。
防備危險固然重要,但危險降臨后,自怨自艾就沒有任何意義,尋找機(jī)會才是正途。
李平不由得想起前世聽過的一句話,世界既非黑,也非白,而是一抹灰色。
黑白容易辨別,灰色則令人迷惘。
程婉與鐘子圭,不會明明白白的將惡意表露出來,而是會偽裝成良善之輩,使他放松警惕,然后突然下手,這正是險惡所在,修仙之路上,這樣的險惡還會有很多,動輒身死。
而真正的道心堅定者,就是明知此路的險惡,依舊昂然前行,縱然最終的結(jié)果是身死道消。
世間天縱奇才不知凡幾,修仙若是那么容易,仙人早就滿天飛了。
李平又想起前世的一句詩,他不覺念出聲:“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如此諸多念頭掠過腦海,煩悶與焦慮一掃而空,堅毅的目光重新回到他的眼中,李平只覺念頭通達(dá)無比。
他回到洞府,如往常一樣開始修煉,卻覺得靈力的運行前所未有的順暢,以往不時感受到的遲緩、阻塞的感覺竟然完全沒有了!
“道心、道心……”李平默念兩個字。
他曾聽聞,境界提升后,道心就會極為重要,他本以為自己修為還太低,不足以接觸如此玄虛的概念,但沒想到,此刻在破除迷惘之后,卻迎來道心的提升,這真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