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榮之也奇怪的看向褚洛然：“就是，我方才從外院進來，可沒聽說你來了。”

薛榮之狐疑的往褚洛然身后瞧了瞧，隔著湖泊，那邊有個后門，此刻打開了半扇……

來人府邸做客，可沒有這么悄無聲息，從后門進來的。

褚洛然神色平靜自然，理了理被陸念眉撓亂的袖擺，淡漠說道：“刑部來查刑家的案子，這門正對著刑家后門，我來看看有沒有什么線索。”

刑家，就是戶部尚書府，當初與褚芷淺有婚約的人家，褚芷淺側頭看向身邊的沈瑾瑜，褚洛然也看著沈瑾瑜的神色。

沈瑾瑜神色如常，完全沒往旁處想，只鎮定道：“刑家的案子，不是早就了了嗎？”

褚洛然收回審視的目光：“我也是去了刑部才知道，刑家有個庶女不見蹤跡，據查，那個庶女當初住在前面后罩房。”

官府拿人的時候，后罩房得了消息，從后門跑了，也不是不可能，國公府的這個小門與刑家后門相對，若要進來……

沈瑾瑜吩咐后面跟著的丫鬟道：“把守門的婆子喊來，讓褚大人問話。”

褚芷淺上前幾步，拉了陸念眉的手，柔聲道：“眉妹妹，我們回去吧，這些事情聽了怪瘆人的。”

陸念眉手里還拽著薛榮之的袖子，舍不得撒手，但這里也不適合她繼續待著：“薛大哥，你不去給姨母請安嗎？郡王夫人也在的。”

陸念眉眼巴巴的盯著薛榮之，跟著薛榮之，就不會有那些不干凈的東西跟著她了。

“我才從雅旭園過來，是舅母讓我來找你們的。”薛榮之對查案子的事情感興趣，不耐煩應付陸念眉：“你們小丫頭家家的，趕緊回去吧。”

陸念眉松開了薛榮之的袖擺，依依不舍的眼神被褚洛然看個正著，褚洛然眼角漸漸染了笑意，看著陸念眉愈發像只求保護的小兔子。

褚芷淺只當沒瞧見這一切，拉了陸念眉一道往竹林走，待離得遠了些，方才和聲問道：“你與我大哥，是不是以前認識？”

“恩。”陸念眉無意識的答道，她只惦記著薛榮之可以趨避鬼神的事情，完全沒注意聽褚芷淺說的什么。

“我便覺得奇怪，我大哥從來不是那般唐突的人，怎么見到眉妹妹格外不同些，險些失了禮數，再瞧妹妹方才的模樣，這才有所猜測，大哥也真是的，竟是半點沒跟我提及。”

褚芷淺輕聲埋怨著，又問陸念眉：“你們以前是怎么認識的？我大哥這人面冷心熱，其實人很好的，若是他有什么得罪眉妹妹的地方，我替我大哥跟你賠不是。”

褚芷淺說著就要行禮，陸念眉才回過神來，急忙虛扶了一把：“我可受不得嫂嫂的禮。”

一句話，把褚芷淺鬧了個大紅臉：“你……我說你與我大哥呢。”

“我？”陸念眉指了指自己，才想起褚芷淺剛剛說了什么，連連擺手道：“我與郡王世子沒什么的。”

“沒什么，你不理會我大哥？”褚芷淺瞧得清楚，陸念眉與薛榮之和沈瑾瑜打了招呼才離開，唯獨略過了她大哥。

“郡王世子奪我的手串，我便有些惱了。”陸念眉實話實說道，當然，她在夢里見過褚洛然的事情，是怎么也不會宣之于口的。

“是那個菩提子的？”褚芷淺停下腳步來，直愣愣的瞧著陸念眉。

“淺姐姐怎么知道？”陸念眉揚起手腕來，菩提子手串與董氏方才給的紅瑪瑙鐲子映在一處，襯得皓腕如一截藕段。

褚芷淺壓下陸念眉的手腕，“噗嗤”一笑道：“倒是我想岔了，我方才與你下棋的時候，便奇怪，怎得我大哥的手串在你手上，我還以為……”

還以為，褚洛然與陸念眉早就私下定了終身呢，不然怎么從見面起，就看呆了去。

這下輪到陸念眉奇怪了：“淺姐姐是說，郡王世子的手串同我的一模一樣？”

褚芷淺點頭。

“這怎么可能？我這串是元智大師昨日給了我的，說是寒香寺的大師傳下來的。”陸念眉記得清楚，將來歷說給褚芷淺聽。

褚芷淺也覺得奇怪，但還是為自己大哥說著好話：“那許是我大哥覺得奇怪，才想要細細看一下，并不是有心爭搶。”

陸念眉想想也是，這菩提子手串看著是再普通不過的，褚洛然是郡王世子，怎么也不至于來搶她的東西，應該是如同褚芷淺所言，因為是一模一樣的，才覺得奇怪，想要仔細瞧瞧。

陸念眉與褚芷淺才走了幾步，便瞧見一個婆子匆忙而來，若不是前頭有小丫頭擋著，怕是要撞到陸念眉身上。

安嬤嬤一邊護著陸念眉，一邊責罵道：“做什么慌慌張張的，仔細沖撞了表小姐。”

那婆子認真打量，才發現陸念眉一行人，訕訕笑著道：“安嬤嬤，是老奴不妥當，老奴才從角門回來，就聽說大公子派人找老奴呢，這才急急的趕過來。”

安嬤嬤深看了她幾眼說道：“原來是王婆子，你看著后門，后門這會兒卻是空無一人，等你回完大公子的話，再去我那一遭，咱們好好說道說道。”

王婆子一聽這話，就知不好，急急跪地辯解：“安嬤嬤，不是老奴偷懶，老奴是與外院管事請了假的，老奴家里頭有些事情，這才回家一趟，只念著來回不過一個時辰，耽誤不了什么事，后門又是從來沒人去的，這才……老奴當家的身子骨不好，就指著老奴這點兒差事活命了。”

“你家里頭有事，府里沒有攔著的道理，但你好歹把后門鎖好了才是。”安嬤嬤說到這里，看了陸念眉與褚芷淺一眼道：“有什么話，回頭再來分辨，沒得污了縣主與表小姐的耳朵。”

王婆子要走，陸念眉卻是轉念一想，說道：“安嬤嬤，不如派人將表哥，薛大哥與郡王世子叫過來，一道去雅旭園問話，刑家的事情不算小事，姨母少不得也要問詢幾句。”

陸念眉本意是要與薛榮之靠的近一些，卻發現王婆子聽到“刑家”二字時，身子僵了一下，只王婆子頭一直垂著，看不清楚其神色。

陸念眉微蹙娥眉，怕是這王婆子當真知道些什么，若真有什么差錯，鎮國公府怕是要被牽連其中了……

陸念眉慎重了幾分，見安嬤嬤有些遲疑，悶聲說道：“這不止是刑家庶女的事，說不得還要牽累了鎮國公府，嬤嬤派人請表哥他們過來吧。”

陸念眉說的篤定，安嬤嬤想的卻是芷淺縣主原本與刑家有婚約，而現在縣主與自家大公子議親，若被有心人說嘴，說縣主利用鎮國公府救下了刑家庶女，被拿了把柄才與鎮國公府議親……

這的確不是小事了。

安嬤嬤招了招手，沖著一個圓臉婆子說道：“你去后門湖邊找大公子，請大公子等人到雅旭園來問話，你就留在后門守著，段不許隨便放了人進來，給府里招禍。”

安嬤嬤說這話的時候，眼角余光盯著王婆子，見王婆子不動聲色，愈發的狐疑。

褚芷淺怕是也想到了其中的關聯，蹙眉盯著那婆子，手里的帕子有些輕微的顫抖。

陸念眉拉了她的手，笑盈盈道：“淺姐姐，咱們走吧，也跟著一道去聽聽，想來那刑家庶女跟你我差不多年紀，淪落至此，也是可憐，倒不如生個男兒身，便是流放，也不一定永無翻身之日。”

褚芷淺會意，陸念眉這是寬慰她，即便是出了事，也不過是個刑家庶女，想來也是，她若真的有心要救，就救嫡孫，嫡女了，哪里會對一個庶女另眼相看。

褚芷淺松了一口氣，輕輕的捏了捏陸念眉的手心，柔聲道：“我大哥過來見個禮，原是應該。”

陸念眉“恩”了一聲，心下覺得這褚芷淺的確是個好的，難怪姨母會答應這門親事。

褚芷淺自己尚且自顧不暇，還想著不給旁人添了麻煩，這件事情，若是刑部其他人來查，少不得牽累了鎮國公府，可若是褚洛然來，便只當是串門拜見，私下里就將事情了了。

兩人領了王婆子到了雅旭園，與大白氏和董氏將事情說了，大白氏與董氏都慎重起來，這廂才煮好茶湯，三人便到了。

褚洛然上前見了禮，就見陸念眉粉雕玉琢的一團，倚著大白氏坐著，一雙水漉漉的眼睛盯著薛榮之，毫不掩飾自己的歡喜。

褚洛然不自覺的彎了唇角，瞧著陸念眉那雙水靈靈的眸子，像極了搖著尾巴討好人的小奶狗，怎么說，也是個十三歲的小姐，快要議親的人，竟是半點矜持也沒，好歹收斂些也好啊。

褚洛然與薛榮之見禮落座后，大白氏便道：“因著你們是公差，我便什么也沒問，左不過是個婆子，若真有些什么隱瞞的，我不會姑息，你不必忌諱著鎮國公府，你才去刑部當差，要問清楚，查明白才是。”

大白氏這話，親疏立見，褚洛然便知道，褚芷淺與沈瑾瑜的婚事怕是已經談好了，因而淡笑著還禮道：“夫人不必掛懷，在下不過是當差辛苦，特來夫人這里討杯茶喝，隨便說上幾句家常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