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一天，風和日麗。

江白水背著個背簍行走在山道上，在他身后還跟著幾個男生。

他們手中或拿著鋤頭，或拿著鐵锨，他們要往學校后面的山上挖些土回去補墻。

在江白水前頭也有人和他們一樣拿著工具，背著背簍上山，這些都是一中的學生。

走到半山腰向下望去，還有浩浩蕩蕩的隊伍走在后面，而他們腳下就是被矮墻包圍的小縣城。

挖土是有特殊地點的，不然容易挖出些別的東西。

江白水記得一次有個班的小子爬到一半撒懶，跑到一處荒地里挖了一背簍土回去，結果走到校門口被校長攔了下來，讓他在哪兒背的趕緊背回去。

可那小子是個倔驢，硬要問為什么，校長讓他把背簍放下自己看。

等他放下背簍一瞧，一個人的頭骨在里面，嚇得他媽耶一聲，趕忙給背了回去。

當然，這種事情不在少數，江白水還在自家地里挖出過人骨頭。

到了山上，眾人相互配合要不了多久就裝了一背簍。

江白水背著背簍下山時看向蔥郁的山體，有些唏噓。

幾十年后這山上哪里還有樹木？就連草都難長出來。

俗話說靠山吃山，陰平縣四面八方也只有山。

于是在九十年代的時候別的地方都燒起了煤炭，陰平縣依舊在燒木頭。

隨著小縣城人口的暴漲，縣城四周的山也變成了光頭，一到冬天北風吹來黃沙就鋪天蓋地的滿城都是。

向下望去，小城此時就像正在壯大的嬰孩。

成長的同時也需要不斷消耗資源，不過只要能長大，就一切都有希望。

現在他打算為這個小城做些什么，至少要讓后代也能看到蔥郁的樹林。

等他把土運到教室就能歇著了，背土是最累的，好在班里有那么多男生，自然有接替他的人。

放下背簍，江白水又給這些同學囑咐兩句就去找關小婷了。

這些都是高四，甚至高五的學生，做起這些活兒來也不用他管。

文科復讀班和理科復讀班就隔了道墻，到了關小婷教室門口，一眼就看到正在貼窗紙的關小婷。

關小婷穿著很樸素，一件黃色格子襯衫搭配條微微泛白的牛仔褲。

頭上扎著條麻花辮，簡潔大方中又透露著樸素的美感。

不過她這一身打扮，在其他學生看來已經很時尚了。

喇叭褲和花襯衫在這座小城里還沒徹底流行起來，不過在一些大點的城市已經是新時代年輕人的標配。

說起來張長貴還真是小縣城里的前衛人士。

見她正和另一個女生一邊說笑一邊拿廢紙糊窗戶，江白水就悄悄繞到她身后。

她對面的女生看見后就要提醒，他連忙把手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噓’的動作。

那女生見狀輕輕一笑，狹猝的看向關小婷。

江白水忽然捂住關小婷眼睛，帶著色迷迷的語氣笑道：

“嘿嘿，你都答應我了，你可是我老婆。”

關小婷一聽就知道是江白水的聲音，可他居然在教室里這么叫她，遂即嘟著嘴佯怒道：

“誰是你老婆！哼！我看你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可沒答應你。”

話雖這么說，可嘟著嘴微微列起的笑容就已經出賣了她。

“嘿嘿，那我這只癩蛤蟆今天抓到了只白天鵝，可要好好品嘗品嘗了。”

說罷江白水就在她臉上打了波兒。

感受到臉上傳來的熱氣，關小婷連忙從把他的手撥開，一臉憤憤的看向他。

兩人雖然談了這么長時間戀愛抱也抱過，親也親過，可還從沒在大廳廣眾下親過嘴。

雖然這時候的人普遍結婚早，結婚前基本也都發生過關系，可關小婷哪里經歷過這些？

見她好像真生氣了，江白水連忙求饒。

“小婷，下次不敢了，這次沒忍住。”

關小婷翻了個白眼，江白水見狀嘿嘿一笑，連忙上去要拉住她的手，卻被她啪的一下打斷。

眼神凌厲的看向他，仿佛在說再敢把你的豬蹄子伸過來！

“哎喲！我的手！”

江白水卻沒在意，抱著被打了一巴掌的手露出個呲牙咧嘴的表情。

“怎么了？我明明沒用力啊！”

關小婷一看立馬又擔心起來，拿起他的手一看還是那只焦黃的豬蹄子，一點兒事都沒有。

她的手卻被江白水這個老狐貍緊緊抓住，連著掙扎兩下都沒掙開，于是輕哼一聲，翹著嘴角把頭伸在一邊。

“走我帶你去看看斌子他們干的怎么樣了。”

看到兩人手牽手離開，和關小婷一起貼窗紙的女生一臉羨慕。

等她拿起漿糊準備貼窗紙時，才想起自己的搭檔已經走了，遂即懊惱的一個人干了起來。

江白水先帶著看了杜承斌兩人，見他們一個鼓搗錄音機，一個拿著藍色刷子在印品牌標簽。

昨天晚上江白水和杜承斌去找木匠做了個印板，印版有半個桌面大，印一次剛好能分裁出二十五張巴掌大小的品牌標簽。

江白水隨手拿起張已經裁好的標簽，紙面只有藍白兩種顏色。

左側寫著‘三只兔子牌磁帶’，右下角則是三只兔子的模樣，中間空白的部分被兩道并列的藍色線條分開。

這兩處空白是江白水故意留的，上面還要寫上不同磁帶的名字和歌手。

沒辦法經費有限只能用這種法子，好在五百個磁帶也不是很多。

給兩人加油打氣一番，江白水就又要帶著關小婷離開。

關小婷走前還替兩人打抱不平道：

“還真把你當老板了！來了也不曉得和斌子他們一起干活兒。”

張長貴則打趣道：

“唉~，老板帶著老板娘過來視察，視察完就走嘍！”

這話惹得幾人一陣笑聲，關小婷不依道：

“哼！二狗，虧我替你說話。”

隨后拍了拍江白水道：

“走吧，老板，你這員工不太聽話，要給他扣工資！”

出來后見時間還早，江白水就帶著她買了兩個水果籃子，去林丹鳳家。

上次人家幫了大忙，還沒好好感謝一下。

得知他要做的事，關小婷也鄭重點頭，那么好的人肯定要好好感謝感謝。

林丹風住在上秤里米家巷十三號，按照陰平縣的叫法，上秤就是上坡處的意思。

而陰平縣依山而建，整體走勢就是個斜坡，林丹風家就在斜坡上面，算是最早的老城人了。

米家巷子是一條很窄，最窄處只能容納兩個人人并排走。

人住在里面很是憋屈，好在林丹鳳一家住在獨門獨戶的小院子里，條件還算好。

推開外面的木門，就看到小院子里有幾個小孩正在玩。

見有人進來其中一個稍大些的小胖子，蹬蹬蹬地跑過來，毫不怯生的問道：

“你們找誰？”

“找林姨。”

小胖子摸了摸腦袋，思考了一下才回道：

“院子里有兩個林姨，你找哪一個？”

見這小孩可愛，江白水摸了摸他的圓腦袋問道：

“林丹鳳，你知道嗎？”

沒等他問出來，這小胖子扯開嗓門兒對里面吼道：

“二姨姨，有兩個人找你！他們還拿著果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