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校園，完成論文，這對陳為平而言，如魚得水。他是適合學校的，確切的說，可能也只適合學校。

半月后的一天，在師大校園，居然遇到了老樊和小肖。二人來師大采訪學生支教活動。陳為平堅持要請老同事吃個飯，其實也就是在師大食堂吃個頂配15元的套餐，樊老師和小肖都痛快的答應了。都說師范大學有國家餐飲補貼，他們也很想嘗試一下。

三人落座，剛吃了不到五分鐘，小肖接電話，說臺里催昨天的文稿，著急用，得趕緊先走。就剩下老樊和陳為平，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臺里的事。

老樊：“你呀，還是有點學生氣，說走就走了。以后再找工作，記著防著點人使壞，不能只想著工作，哪個單位水都深著呢，你就是大意了。”

“大意了？”陳為平聽話里有話，“您是說我要工資要晚了？”

“不會吧，到今天你還不知道？”老樊通過抬頭看了看陳為平一臉懵圈的樣子，放下筷子，“你從正式工變成臨時工，因為啥？”

“梁主任說是我忘了上交報到表了。”

“你還真信？小陳啊，你這研究生咋讀的??？得，反正你也辭職了，我就給你簡單說說吧。我就隨便一說，你就隨便一聽，咱們哪說哪了，別把我賣了啊?！?

“我明白，和您沒關系，我就從來沒見過您，可以吧？”陳為平樂呵呵的說。

“你看，挺聰明個孩兒嘛。那我就說了啊。你知道為啥梁主任不幫你辦報到手續么？”

“他是負責技術的，人事的事不歸他管啊，他說是我沒交表?！?

“他是不管人事，但他分管你們財經組，對吧？人事處下達的新員工辦理報到手續的通知，先傳達給盧主任，盧主任傳達給他，他是你的直接領導，他負責通知你，但他并沒有通知你，對吧？”老樊喝了口水，壓低聲音繼續。

“當然，這還不是主要的。他和盧主任以前都是副主任，后來原來的主任升任副臺長，老梁和老盧就公開競聘主任，最后老盧勝出，倆人成了上下級。而老梁認為老盧退伍軍人出身，根本不懂藝術和新聞，不服氣，倆人關系從此就有點僵化和矛盾。這次，招聘新人，老梁給老盧報計劃時說是急需財經類畢業生，其實是想安排他小舅子阮文明進來。這個阮文明是學財經專業的，本科，沒你學歷高，據說英語四級都沒過?！崩戏送笥?，繼續。

“老梁不想求老盧辦事，私下給人事處招聘的人交待了一下就把他小舅子招進來了。原想著順理成章的安排阮文明進新聞中心。不巧的是，你出現了，老盧看到新進員工名單時一眼相中了研究生的你，就把你和阮文明對調了，你來了新聞中心，阮文明去了2頻道。你想想，老梁能給你好臉色？更別說通知你辦入職手續了。你不辦手續，人事處催問過兩次，他都說沒見到你人。人事處那邊就認為你沒有報到，視為放棄入職，所以辦工資卡、上報省里名單都沒有你了。”

“啊，原來是這樣啊！中心的人是不是就我不知道這事啊？傻傻的還去找這個找那個，要工資，太傻了。”陳為平如夢方醒。

“那到沒有，估計知道這個內情的也沒幾個人。人事處負責招聘的那哥們是和我一年進的電視臺，熟悉的很，上次喝酒時他給我透的底，我也才明白，那時你已經辭職走了?！崩戏f到這不禁搖頭嘆氣，繼續。

“能說的，我都說了。你可別把我賣了啊，聽聽就得了。你走沒兩天，老梁就找老盧，說你走了，欄目急缺財經專業的，招聘要等到明年了，希望能從別的頻道調人過來解燃眉之急，還特意提到2頻道的阮文明是財經專業的。老盧估計也多少知道其中貓膩，不想和他一般見識，就讓老梁去協調借調了?，F在，阮文明就坐你原來的工位呢?！崩戏f到這，也坐正了，說話聲音回復正常。

“這不比不知道，那個貨水平比你差遠了。算了，不說他了，我就是覺得你小子挺實在，干活不惜力氣，寫東西也有水平，也沒少幫我，就是有點太實誠，說不好聽的是缺心眼。給你說這些是給你提個醒，以后再找工作，可得小心謹慎，自己的事情自己盯著點，像這入職手續，你要自己緊盯著點、緊催著點，自己去人事處多問問，姓梁的想使壞都弄不成?！?

“嗯，是的，是的，謝謝樊老師，感謝您給我說這么多真話！我這兩個多月沒白干，能認識您，也算是福氣！感謝感謝！”陳為平緊握著這老樊的手，不住的上下使勁搖。

送走了老樊，陳為平內心五味雜陳。雖說自己本也沒打算干長遠，就想“騎驢找馬”順道掙幾個飯錢，打發畢業前幾個月的空檔期，但盧主任對自己是真心實意的，從面試到借調，給予了自己充分的信任和肯定。從這一點看，自己也多少有點不光彩。只是沒想到面似忠厚的梁副主任卻背后使絆子，砸人飯碗，欺負一個外地來的尚未畢業的學生，這更上不得臺面。

從大二第一次開始做家教，陳為平勤工儉學走來，遇到過好人，也遇到過壞人，感覺：人是共性的，有頭有手還有腿；人又是分類的，似狼似狗還似熊。好人都是一樣的，心善，能為別人著想；壞人也都是一樣的，心黑，為了一分私利而哪管別人死活。

這省臺的經歷陳為平只與孫曉雪說了實情，包括父母在內的其他人都未再提及，仿佛一條傷痕，深淺痛處自知即可，言語他人也只是談資未必能有溫度。

孫曉雪對這事的反應有點平靜，她似乎看淡了欺騙和冷暖，對這事的真相并不驚訝，只是告誡陳為平：到了鄭州，到了單位，遇人遇事，要自己為自己負責，不要指望別人主動幫自己。

遇到對自己不公的人和事，有的人是當即反擊，這需要情緒和底氣；有的人是隱隱憎恨，靜觀對方惡報臨頭的暢悅；還有的人對自己發狠，打自己耳光或給心靈刻字，發誓永遠不再接觸不再犯同樣錯誤。

陳為平看著一臉嚴肅的孫曉雪，不知道是不是屬于第三種，只是覺得這個女生感覺不再是低自己兩屆的師妹，已經是成熟的女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