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陰縣城，西南貧民區。

吳波拉著板車，小心翼翼走在狹窄幽長的小巷中，步子沉穩有力，路的盡頭就是他家。

板車上放著滿滿當當的東西，都是他給家里添置的，想必母親和小妹看到后肯定會特別開心。

“咚…咚…咚…”

“誰??？咳…咳…”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從屋內傳出。

“阿娘，是俺，波仔?！?

吳波聽到老娘的聲音，心緒一下變得緊張激動起來。

屋門打開，看到十五歲的小妹吳小翠攙著老娘站在那里的瞬間，吳波的眼淚就奔涌而出。

自從跟著史大王上山當了兵，他不知有幾次在深夜里被噩夢驚醒，夢見的都是身體不好的老娘突然不在了，而他卻不能在跟前盡孝。

吳波阿耶去的早，他和小妹都是老娘含辛茹苦拉扯大的，為了養活他倆，老娘曾沒日沒夜拼命的干活。

針線活，洗衣做飯…，能做的都接，一家掙的不多，就接兩家的，三家的，總算把他倆養大成人，而自個兒卻累下一身病。

吳波十二歲之后就開始找活兒干，想要貼補家用，可惜這世道越來越壞，五年下來，干的活兒越來越多，掙的錢卻分毫不增。

眼看攢錢為老娘看病的愿望越來越難以實現，吳波快要絕望的時候，忽然發現了個好的機會，打進城的山大王們竟然在征兵。

兵餉每個月三百文雖然不多，卻也比他在城里辛辛苦苦干一天掙的只夠吃喝強，最重要的，吳波看上了那個只要滿足征兵條件，入伍就發的三貫大錢。

老娘最近的身體很差，他急需這三貫錢抓藥……

往事歷歷在目，吳波拿衣袖使勁兒擦掉眼淚，咧開嘴笑著說道：“阿娘，小妹，快看俺買了啥回來?！?

讓小妹將門完全打開，他將板車拉進小院內，將上面的米面油鹽，鮮艷布匹，豬肉雞蛋，蜜餞零食，一樣樣的卸下來拿到屋里。

“波仔，你這是干了啥子喲，咳…咳…，從哪兒弄來這么多東西，可不能干壞事啊。”吳大娘大吃一驚，擔心的說道。

“阿娘恁別擔心，這些都是俺用山寨里賞下的錢買的，讓恁和小妹也享享福。”吳波連忙解釋道。

“可嚇死俺了，沒做壞事就成。你個敗家子兒哦，買些米面油鹽就好，弄那些別的多糟踐錢啊，攢著給你娶媳婦兒多好?！睕]了擔憂，吳大娘又埋怨起來。

吳波被老娘說了，只摸摸頭憨笑兩聲說道：“俺就是想讓你們過兩天好日子。

再說這次俺立的功勞不小，寨主給的賞錢多，買了這些還有二十多貫呢，阿娘，咱有錢給你好好看病了?！?

“波娃兒，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就這不到一個月，山大王就給發這么多錢？”不知啥時候，街坊四鄰都圍了上來，有人帶著羨慕的口氣問道。

回頭看著圍到自家小院子的鄉親，吳波一點也不吃驚，大家伙兒都在城里辛苦討生活，住的地方也是一家緊挨著一家，哪家有個風吹草動，立馬驚動所有人。

他拿出買的蜜餞零食，挨個給鄉親們分發，請大家都嘗嘗味道。

吳波知道，他不在的時間，街坊四鄰或多或少都幫過家里，窮苦百姓是最知道抱團取暖的，哪家有困難，在不影響自家的情況下，是很樂意搭把手的。

“阿叔阿嬸，俺說的都是真的。不過這次能發這么多，也是因為山寨打贏了華州城來的官軍，寨主給每個兵都發了十貫大錢，俺因為表現好，還被多發了二十貫。”吳波自豪的說道。

街坊鄰居們聽的不停驚嘆，一會兒說這少華山的大王好厲害，把官軍都打敗了，一會兒又說給山大王當兵可真好，能掙老多錢。

見到鄉親們反應如此熱烈，不停的夸贊寨主，吳波與有榮焉，忍不住大聲說道：“俺們寨主史大郎大伙兒都知道吧，他對咱老百姓是真的好。

上次就在縣城幫大家除掉惡霸黃家大戶，俺這次回來，就發現縣城的東西都便宜了好多，大伙兒的日子是不是好過了一些。”

圍觀的眾人想了片刻，發現這個月花銷確實少了不少，家里難得的存住錢了，于是紛紛停不住的點頭。

“以前黃大戶在的時候，大伙兒是不是啥小生意都做不成？但凡敢做的，是不是都被擠兌成賠錢買賣？

現在不同了，俺們寨主特地讓俺告訴大家，現在整個華陰縣都聽他的，大伙兒盡管發揮自己的手藝掙錢，沒有人敢來騷擾你們。

王嬸兒，恁不是做的一手好面片嗎，弄個攤子出來賣，肯定不少掙錢。

李叔，恁不是有打造農具的手藝，開個鋪子也是養家的好路子。

當然，若有像俺這個年紀的精壯小伙兒，去山寨里當兵就是最好的出路。

大伙兒若有想法，又沒本錢的，可以來找俺，俺可以給鄉親們擔保，從云仙樓老板王慎那里賒來，放心，這個錢是不要利息的。

那王老板也是俺寨主的手下，就是寨主讓他將各個鋪子的東西降價賣的，這次不要利息的賒錢也是寨主叮囑他辦的?！?

吳波這番話讓鄉親們更加轟動，生活物資的降價，這一個月他們都親身感受到了，因此相信吳波的話不假。

再說這年頭借錢都是九出十三歸，哪有不要利息的好事，愿意這樣做的，除了是真心實意為他們好，想不到其他的原因，畢竟他們一群窮苦老百姓也沒啥好讓人惦記的。

“波娃兒，你快給俺們說說這本錢咋借嘞，俺想開個打鐵鋪子，打些鋤頭鐮刀啥的，可需要不少錢?！崩钍迤炔患按膯柕?。

“這個簡單，到時王老板會借用他的鐵器鋪，只要恁能打出合格的農具，就會借錢給你，再立個字據，約定啥時候還了本錢就行。

像王嬸兒那樣的，就更簡單了，恁只要做出一碗好吃的面片就行?！眳遣ㄐ呛堑南蜞l親們解釋。

這次回家探親，除了要給老娘看病外，給街坊四鄰宣傳寨主的政策也是他的任務，吳波很樂意效勞，他知道寨主都是為了鄉親們好。

街坊四鄰被吳波說的激動難耐，性急的當即就要拉他作保，吳波無奈的苦笑道：“阿叔阿嬸，先讓俺和阿娘聚聚。

這次俺放了十天假，時間多滴很，大伙兒不用著急，都先回家好好考慮下，若確實有需要俺幫忙的，無論擔保還是當兵，從明兒開始，俺一個個給大伙兒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