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件事到底有沒有意義
- 曹寇
- 2544字
- 2022-10-25 14:37:26
第一部分
妻子
李瑞強在一家國企當科長,每天上班后,除了處理一些文件,就是翻閱無窮無盡的報紙。當然,這是早前,現在沒人看報紙,有電腦和網絡,他每天習慣性地看看國家大事之后,就是斗地主。他屬于斗地主高手,分值已越九萬,十萬近在眼前。不過,奇怪的是,他只在網絡上斗,現實生活中,從來不參與牌局,應酬也能推就推,沒喝醉過。一下班就回家忙家務,照料小孩。在眼下這年頭,他嚴謹的生活態度獲得了大多數人的好感,備受領導信任,但也正因此,他當上科長后,也就到此為止了,看不出還有高升的希望。
他的妻子劉曉華則因為“對生活充滿幻想”(李瑞強語),這么些年來,一直在換工作。這幾年是一家文化公司的業務員,挺忙的,還經常出差。據她自己所說,算是“找到了坐標”,能夠“將興趣和工作合為一體”,有一條她多年來相信的通過“打拼”就可以獲得“成功”的明確路線。因為工作關系,劉曉華眼界大開。夜深人靜之際,應酬席上的各色人等,出差途中的奇山異水和各種趣聞逸事,劉曉華滔滔不絕。李瑞強洗耳恭聽。
“挺好的,”李瑞強盡量誠懇地說道,“讓我羨慕。”
“那是,誰像你,除了單位組織去九寨溝之類的地方玩,你說你還去過什么地方?”劉曉華說。
李瑞強想了想,發現自己確實沒去過什么地方。
“你連大學都是在本地讀的,對不對?”劉曉華繼續發難道。
“對。”
“你也沒有換過工作。”
“是,沒換過,我是國家分配。這以前不都說過了嘛。”李瑞強感覺到談話到此有點不對味了。
“我的意思是,”劉曉華老調重彈,“你這樣的人,居然還有個前妻,真是讓人難以理解啊。”
是這樣的:李瑞強大學期間就和一個女同學戀愛成功,畢業之后,二人就結了婚。提起那段婚姻,李瑞強總是搖頭不已,只說“無聊透頂”。不過,具體怎么無聊,李瑞強始終避而不談,劉曉華迄今也沒弄清楚。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呢?”被問急了,李瑞強會反問劉曉華。
“我只是想知道你跟她是怎么回事啊。”
“沒什么怎么回事,就是在一起不舒服。無聊。難道還不夠?”
“那你怎么會在大學期間就跟她談戀愛,而且還結婚?”
李瑞強想重復“大學畢業后才發現自己并不喜歡她,遇到你后,發現你才是我喜歡的”,但考慮到已重復了很多次,加上這話本身有點惡心,就懶得說了。
“說啊,你說。”丈夫越不說,劉曉華越想知道。
“說什么吧你說?”李瑞強態度很強硬。
“呃,細節,生活細節?”
李瑞強沉默了片刻,突然說:“那你是不是連我們的房事細節也要知道呢?”
關于李瑞強前妻的話題一般到此就沒法繼續了。劉曉華生個兩天氣,夫妻恢復原狀。就是在這種質問、拒答、生氣、和好的過程中,二人生活了這么些年,并像其他夫妻那樣處理好了各方人際關系,使二人成為穩定的一體。隨著他們兒子的誕生,他們之間的夫妻關系已經穩定到不會有任何人會想到他們還有以上這種對話。
當年劉曉華大學畢業,只身一人漂泊到南京,與不認識的三個人合租在一個破房子里,當時她覺得這肯定是不對的。這時候,她認識了李瑞強。李瑞強并非眼下司空見慣的壞男人,而是坦承自己是有婦之夫,并很快為了她把婚離了。至此,理論上,“小三”“二奶”“第三者插足”這些不光彩的貶稱也便與她無關了。不過,雖然她覺得李瑞強是靠得住的,但想讓她就范可沒那么容易。總之她當時確實是這么想的。沒想到的是,她的父母也認為李瑞強是靠得住的,之后她就沒有任何理由不嫁給他了。
現在,她覺得自己并沒有庸俗到介意自己的丈夫還有個前妻,骨子里,她也不在乎丈夫和前妻到底是怎么生活的。她就是覺得李瑞強在這個問題上的態度讓她十分難受,略有不甘。尤其是李瑞強提到與前妻的房事之后,她感到惡心。不過這不是她惡心和氣憤的緣由,而是他的話。
但也僅此而已,他們照樣做愛。關系沒有大礙。
一個月后的某天傍晚,劉曉華出差回來。正在廚房為妻子做飯的丈夫發現,和往常不同,劉曉華面色灰暗。換了鞋后,不僅沒有像平時那樣將旅行箱放好后立即從中將東西收拾妥當,而只是這么扔在門前的地板上不管了。人也一如旅行箱,精疲力竭地癱坐在沙發中。她沒有給兒子帶禮品,吃飯時也心不在焉地只知扒飯。
“怎么了?”
“沒怎么。就是累。”
飯后她認真洗了個澡,精神似乎才稍微好了點。這時候,她才開始打量闊別五天的家和丈夫。然后從中發現了問題。
衛生間里多了一根被人使用過的新牙刷。床單等四件套都換了。這在以前都是她做的事,李瑞強從未干過,而且上次換床單什么的,僅在她出差前幾天。她想到,兒子在吃飯時抱怨過奶奶家的飯菜,明確地告訴媽媽,五天來,他主要是在奶奶家。最要命的是,她曾經在李瑞強和前妻的床上睡過。
毫無疑問,這半個月來,有一個女人曾和李瑞強睡過自己的床。一切證據都被丈夫毀了,但百密一疏,牙刷沒有被及時處理。
對此,李瑞強的辯解是:換四件套是因為他有一晚躺床上看書喝茶時潑了,就一并換了。這很正常,不是嗎?而在這五天中,家里確實來過客。但絕不是什么女人,而是個叫朱白的男的。
“你見過的,前年也來過,我的大學同學啊。”
劉曉華當然記得朱白,據李瑞強說,當年他們是相當好的朋友,好到擠過一張床,互借內褲穿都是有過的。在她的印象里,朱白迄今未婚,但絕對是一個色瞇瞇的家伙。他雖然沒有色膽包天到對她輕浮,但對飯館女服務員的那副德行真是叫人惡心。
“哦,那你意思是你和朱白睡了?”她冷笑道。
“去你媽的。”李瑞強也不想說朱白來的那晚睡過兒子的床,他只是掏出手機,撥了朱白的號碼,然后交給妻子。但后者并未接電話。
“喂,老李嗎,什么事啊,喂喂喂,我×……”因為安靜,朱白一貫的語言方式夫妻二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劉曉華厭惡地一揮手,將李瑞強的手機打落在地,然后穿好衣服,提起放在門口的旅行箱出了門。
在大街上,劉曉華拖著旅行箱漫無目的地走著。一些出租車在她身邊停了停。有個別司機發現這個女人臉上爬滿了淚,所以壞笑了一下,一踩油門,走了。
劉曉華此時想到的倒并不是自己的丈夫。她想起出差這幾天發生的事。這一趟,她和主任一起去了廣州。見了一些在她看來非常知名的人士。他們談笑風生,語似珠璣,讓她激動。然后他們轉場多次,飯館、KTV、酒吧和燒烤攤。總之她也喝得有點顛倒。在返回酒店的出租車上,主任把手放在了她的腿上。她也只認為他醉得有點厲害。在電梯狹小的空間里,他開始動粗。居然也被她躲避了。但是,后來,她卻沒有那么幸運,被主任壓在了床上,用臭氣熏天的臭嘴拱進了她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