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時間一點點地過去了，路邊的雜草簌簌作響，從雜草里冒出來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不過八九歲，模樣看著粉雕玉琢，一身小馬甲，舉手投足間還帶著些小孩的稚氣，但已經可以想象出這小孩將來會是個怎樣的禍害。

“小孩，不進來嗎？”

小男孩正對著的正是一間小閣樓，在這雜草叢生的地方孤獨地待著，似乎正在等待它唯一的主人。他不認識這里，可他走了很久，除了這個小閣樓他什么也沒看見，找不著其他落腳的地方，而他此時除了覺得累，更多的是餓。

小孩子的辦法總是比大人少的，抵抗力也是如此。

這聲邀請更引得他向前走去。

小閣樓從外面看有些老舊飄渺，他以為還有很遠，然而幾步他就已經走到了門口，旁邊正是剛剛發出邀請的人，應該是他。

對方穿著一套灰色休閑衣褲，上面似乎有一些紋路，看不真切，但小男孩覺得那應該是斑馬線。腳上是一雙很隨意的老人拖，他曾經在管家爺爺那里見到這，他晚上洗漱后一般都是穿著這么一雙。

“小孩，你叫什么？”

對方溫溫和和的嗓音讓他覺得很舒服。

“我叫洛文旭。”小孩奶聲奶氣地說了自己的名字，“洛陽的洛，文曲星的文，旭日東升的旭。”

“嗯，你來這里是想要什么嗎？”對方補充道：“只能要一件哦。”

小男孩洛文旭想了想，他累了，想睡覺，他也餓了，想吃飯，可現在他只能要一件東西，他想了很久，也許沒有多久，沒人催促他，最后，他好像想起了些什么，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手腳，問：“我死了嗎？”聲音還有些嘶啞。

他想起自己有先天性心臟病，他想起自己總是在吃藥，他想起自己在湖邊玩卻不小心掉到了湖里，他想起自己在湖里拼命地掙扎......

對方沒有答話，只是含笑看著他，就像是個親切的大哥哥，他這才注意到對方的頭發略長，松松垮垮地捆綁了起來，卻還是有一些頭發落在了前面，額頭上還有些碎發，五官很好看，他想不出來其他詞語來形容，只是覺得大哥哥如果是個姐姐，似乎也很不錯。

想要什么呢？他現在已經不覺得累了，也不覺得餓了，只是他沒有想要的。

“你還沒有死，還有一口氣，你可以選擇回去，繼續生活，可以選擇留下，可以選擇任何東西，只是有一點，”對方溫和地講著這些話，他第一次聽到有人讓他做這么多選擇，而這個人又應該不是人，因為他可以看到自己，“你要拿東西換，我喜歡公平交易。”

小男孩抬頭看著他，眼里蓄滿了淚水。

“想要媽媽。”

“嗯，你給我什么呢？”

“全部都可以給你。”

“真的嗎？洛文旭。”

“真的。”

小男孩終于哭出了聲，他哭了很久，他可以回去的，但他不想，他不想要學他父親說的任何一樣東西，他覺得好累，他更想念媽媽，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父親說是生病死了，可他前天明明還看見了媽媽，媽媽明明很健康，可自從那以后他再也沒見過了，他希望見到媽媽，又希望這個大哥哥可以拒絕他。

小孩子總是很單純。他的全部呀，可他除了自己還有什么呢？他在心里想了想，唔，很久沒有去世界里轉轉了，夠了，一個身體，和一個身份，夠了。

很久，他有些累了，旁邊的門卻響了，門里什么也看不見。

“進去吧，她在里面等你。”

對方說道，率先走了進去，身影沒入陰影里，小男孩停頓了一下，也跟著走了進去，眼前的景象也跟著變了，里面有許多五顏六色的花，花叢里還有一架被藤蔓爬滿了的秋千，上面有一個年輕女孩，正在向他招手。

“媽媽。”

R國的n市總是過早的進入了冬季，因為它位于東南方沿海地區，他的冬季是不會下雪的，但是可能會下冰雹或者一些小碎冰，稀落落的，下完后感覺比北方下雪的地方還冷。

n市第一高中教導主任辦公室。

尹辰穿著一件薄外套躲在最里面，他今天應該是忘記了拿棉襖，這樣剛才打起來他也能少挨點疼。

“怎么又是你們兩個？陳君毅，尹辰。”一個中年男人在前邊大叫，他穿著應該算得體的西服，不過外套被他換成了黑色厚夾克，因為他的胖并不能為他抵御更多的濕冷，他應該還套了兩條厚厚的長襪，年輕人可不喜歡這么穿，至少尹辰就是，還有在他旁邊低著頭“懺悔”的“死對頭”。

他們已經連續打了四年的架了，從初中打到現在，至今他們還能在同一個學校，甚至在同一個班級里同爭榮耀，可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尹辰搖了搖頭，正中了教導主任李老師的“虎口”，“你搖頭？搖什么頭？打架還打出優越感了是不？我告訴你尹辰，你這次打架扣的分要不能在一個月內補回來，你就直接給我滾蛋。”李主任惡狠狠地威脅道，轉頭看向陳君毅，“你上次加的分就抵了這次，不過別想著下次再胡來，你可是咱們學校的優等生，怎么能跟他混在一起呢？有空就多去讀書，學校的圖書館、電腦室等等，你跟老師講就能用了，不麻煩的......”

尹辰就在旁邊聽了十來分鐘教導主任對陳君毅的親切問候，心想節哀，轉念又想到剛剛扣分的事情，他扣了多少來著，唔，好像是十五分吧，社區打掃每次加兩分，去個八次就得了，一個月四個星期，每星期周六日兩天，剛剛好，還多出一分，嘿嘿。

尹辰在心里盤算完，又等了好一會兒，這才算是結束，兩人從里面出來，陳君毅在前，尹辰在后，尹辰瞧著前面的人還繃著一副臉，隨手從身上拿了張廢紙，他不記得是什么時候放的了，反正也不臟。

刷刷幾下，一個紙天鵝就出現在他手上。

“給。”尹辰幾下就跑到陳君毅前面，“喏。”

陳君毅瞧著對方白皙的手指間夾著的紙天鵝，一下就懂得這人說的“交換”是什么意思了，畢竟也是打了好幾年的對頭了。

第一次打架的時候他也給過自己一樣的紙天鵝，那一次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以為這人是愧疚了，來道歉的，可沒想到過幾天后他倆又打到了一起，還是這人先動的手，事后他還是給了自己一只紙天鵝，他問他是什么意思，他非得自己接了后才說，記得他是什么說來著。

“交換。”

“換什么？”

“打架。”

換句話說就是約架，用這次的紙天鵝約下一次打架，那時候他想打死這個人，于是接了下來，然后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約架，一次又一次的打架，一次又一次的來到辦公室或者大人們的書房。

而他根本想不起來他的第一次約架是什么時候。

他碰了碰自己的臉頰，還有點疼，不過不嚴重，畢竟自己打得更狠。

陳君毅看著前面的人，這人打了四年還是戾氣深重的模樣，他照例接了紙天鵝，他也照例轉身就走。

尹辰一下子就溜到了學校后門那里，因為他們是在午休時候打的架，所以現在離放學還早得很，而且這個時間點，后門的保安正在偷閑，自己剛剛好可以溜出去，然后再在放學后來拿書包回去，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