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玄陽提了只燒雞,走到了掌教的面前。
丹劍閣的掌教一身白色道袍,披了一身蓑衣盤坐在湖邊,他的手里抓著一根長桿,魚線垂落在湖面上,沒有鉤子。
丹劍閣宗主道號玄清,終日背一柄道劍。
在很久之前曾與蜀山劍仙齊云落對過一劍,世人不知結(jié)果。
“師兄,昨日姓蘇的說信鴿來了,寒鴉渡和火羅城的人全死了。”玄陽說,“是六神道的人嗎?”
“師弟,自你上山之后便整日鉆研烈陽真氣,甚至放著你那劍道天賦不用,什么時候也會關(guān)心六神道的事了?”玄清笑道。
兩人沒有對話,雨水落了下來,玄陽撕開了燒雞,當(dāng)著玄清的面吃了起來。
雞骨頭則被他直接扔在了湖里,激起陣陣漣漪。
玄清似乎終于是受不了了,轉(zhuǎn)頭看向了一旁的玄陽。
“因為你那弟子是吧?”玄清說,“寒鴉渡和火羅城的人都死了,但他卻說他來自寒鴉渡?”
“是?!毙枦]有隱瞞。
“你放心,他和六神道沒什么關(guān)系,接觸那些外道神明的人,精神都會遭到極致的摧殘?!毙逭f,“他的意識是正常的?!?
“所以我不會殺他,蘇將軍也不會?!?
“我問的不是這個。”玄陽說,“我知道師兄不會把和外道神明有聯(lián)系的人交給我做弟子?!?
他的聲音頓了頓,一切都變得安靜了下來。
只有雨聲在他的耳邊響起。
“我想知道,我徒弟的眼睛是不是他們挖出來的。”玄陽說。
“很有可能。”玄清說,“你沒問過他?”
“問了也不會說,他那性格,和我當(dāng)初的時候很像。”玄陽說。
“也是,當(dāng)初你也是渡江而來?!毙搴呛切α藘陕暎坪跻膊粸檫@種事而煩惱。
敢走這江的人,可不多。
“他們會來丹劍閣是吧?”玄陽問。
“會的,這江里的東西,他們早就想要了。”玄清說。
“可我還是不知道這江里到底是什么東西?!毙栒f,“當(dāng)初師父不告訴我,說我性格暴烈,若是知道是什么定會去招惹?!?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入了問鼎,總該讓我知道了吧?”
玄清看了一眼自己的師弟,從后者的眼中看出了一抹好奇。
這個秘密是歷任宗主才有資格知道的,正常情況下不可能告訴其他人。
“這江里的東西,叫做墟?!毙暹€是開口了,“六神道供奉的外道神明之一。”
玄陽的身子抖了抖,臉色變得有些慘白。
接觸外道神明的后果都會精神崩潰,可當(dāng)初他也是渡江而來,為什么沒有?
“你當(dāng)時的情況,它還沒開始生長?!毙逭f,“至于你那弟子,應(yīng)該是和他失去的雙眼有關(guān),他并沒有看到。”
玄陽終于松了口氣,既然連他的師兄都這么說了,那么他也放松了許多。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寧天倒也算是有大氣運之人。
“那我先走了,師兄?!毙栒f。
“你去吧?!毙逭f,“此事,最好別讓國主知道?!?
“我知道,師兄?!毙栒f。
說了也沒什么用,反正也沒人會當(dāng)真的。
墟神?
可擋得住劍仙一劍?!
沒人能給出答案,但他所知道的是,玄清在此處并不是釣魚,而是用那一絲魚線檢測著江底墟神的動靜。
并不是為了裝高深,而是當(dāng)知道了江底的東西是什么之后,敢和江水的接觸只有手中的魚線!
只有如此,才不會被精神污染。
他快步離開了此處,在知道了江底的秘密之后,他對這江水便越發(fā)的恐懼了。
那是人生來就擁有的恐懼。
……
此時此刻,天眼山外圍。
這里有幾間木屋,屋外栓了不少戰(zhàn)馬。
武士們披著神武的甲胄,正圍坐在蘇志遠的身側(cè)。
“將軍,你說會不會是那瞎眼的小子干的?”
“近日國主可是下了密令,讓暗寺的人去查了,我們?nèi)羰悄馨堰@小子緝拿歸案,那也算是大功一件,加官進爵的機會就在眼前啊?!?
蘇志遠看了一眼這幾個兵痞子,翻了個白眼。
“一個百日筑基的瞎子,殺了火羅國幾萬人?”蘇志遠說道,“他能僥幸活著出來就算是不錯了?!?
“可他活著出來不是更奇怪么?”
“是啊,一個瞎子能跑那么遠?”
屋子里的武士一個個都有些熱血噴張,在這山下守了三年,他們都渴望再上戰(zhàn)場。
說是來保護南唐公主,但在他們看來這就是明升暗貶,守在這里那么多年,什么時候才能加官進爵?
寧天只是個瞎子,剛?cè)氲﹂w沒幾日,只接綁了去查,總能知道些什么。
他們也算是立功,說不定就能離開此處。
砰!
蘇志遠將長刀狠狠砸在了桌上,酒水頓時撒了一地。
“你們一個個為了加官進爵還要不要臉了?”蘇志遠低聲道,“那就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和公主才一般大,你要把他送去牢獄?”
“他還被人挖了雙眼!”
蘇志遠殺過不少人,但他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如果寧天有什么不軌的動作他會第一時間砍下寧天的腦袋。
但是到目前為止,根據(jù)他安插在丹劍閣內(nèi)的人傳來情報,寧天自從跟了玄陽之后,就基本上很少在外面走動。
因為他是個瞎子!
一個瞎子要怎么屠掉一個城的人?
幾人被他的聲音給嚇了一跳,這個時候也不敢再說類似的話,只能一個個都閉上自己的嘴。
蘇志遠走出了屋子,這才發(fā)現(xiàn)細雨淅淅瀝瀝,他看著陰暗的樹林,握緊了腰上的長刀。
不知道為什么,他最近總是有些不安。
真要論的話,大概是從前幾日這樹林里涌進了不少烏鴉開始說起。
只是他從未聽說過烏鴉會成群結(jié)隊地遷徙,要知道那數(shù)量將近有幾萬只。
這實在是令人不解。
但烏鴉會帶來厄運,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叫的真是令人心煩?!碧K志遠說,“真想一把火燒干凈了啊。”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披上了蓑衣,翻身上馬巡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