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天色陰郁，烏云蔽日。眼看便是要下雪了，城中皇榜貼出告示，上面貼著一幅身著東城衛制服打扮的人的畫像，畫像上的人擁有一雙澄凈明亮的眼眸，干凈出塵的氣質。旁邊配的是工整文字。

不多時，畫像前便圍觀了不少看熱鬧的群眾。

有百姓圍觀上來，不認識字的人看這畫像覺得有些眼熟，便問那些認識字的人，寫的什么內容。

一個衣衫洗的褪色發白，背影佝僂的老婦人問她旁邊的青年人，“小伙子，這上面寫的什么啊？”

那青年耐心解讀，“哦，這個雖然寫了一大堆的字，但都是沒什么用的修飾詞。主要意思就是慕子易公主女扮男裝，混入東城衛，罪犯欺君。于午時三刻在午門外斬首示眾。”

“什么？”老婦一聽此言，瞬間情緒崩潰了，“造孽啊，古有花木蘭替父從軍，楊家女將征戰沙場，為什么公主扮太監抓賊，為民做了這么多好事卻是這個下場。”

“就是啊，若沒有慕子易公主，我那二兒子就被那賭坊的黑心混混賴去了一百兩銀子，就是賣房賣地，老夫也出不起這一百兩啊。”人群中一老頭附和道。

人人都覺得東城衛都是辦大案要案的人，什么謀反貪腐之類的，皇帝直轄，心狠手辣。

不過這東城衛的慕子易倒是個例外，比較接地氣，鷹犬中的一股清流。

原來就覺得慕子易這么好的人居然是個太監，好為她惋惜。如今京城百姓知道了她原來是個假太監，瞬間就為她感到高興了。

現在她不是太監了，可又......

她這么好的人，就要被斬首了，真是老天不開眼。

“都讓一讓，讓一讓......”

人群中的兩個人聽聞周圍的議論聲，擠到前面來，怒揭了皇榜，轉身離去。

兩人的穿著打扮皆為市井小民之樣貌，離開了包圍圈之后，走在街上絲毫不起眼。疾步而去也沒有引起別人注意。

“爹，這皇上太可惡了，居然要斬慕子易，咱們......”

“噓。”沈冬年比了個禁聲的手勢，“小點聲，趕快去告知太上皇。”

沈冬年將畫像恭敬的遞到太上皇手中，“太上皇，這是臣在街上皇榜處揭下來的畫像，您看看。”

畫像上一看便是慕子易，看完旁邊配字后，太上皇憤怒的將畫像拍在桌子上。

“召集眾人在中軍帳議事。”

“是。”

大約過了一會兒，禁衛軍的將領、東城衛督主、禁衛軍副統領沈冬年、金羽衛百戶元承龍齊集在中軍帳。

“朕這弟弟，真是越來越過頭了，殺朕不成便抓了朕的義妹。你們看看這皇榜。”

太上皇將皇榜畫像傳閱到其他人手中。

禁衛軍將領看了內容也是義憤填膺，不過倒沒有像太上皇一樣感性。他們要為國家的安危負責，有人理智分析道：“皇帝突然間要殺公主，這會不會是個圈套。”

也有人附議，“皇帝偏偏選了今天，還是挺突然的，莫非是他有外援了？”

“如今皇上手中有三大營、機栝營，再來個外援，我們怕是很難占到便宜。”

“武候調動的大同兵馬最快也是今天夜里到，我們禁衛軍若是能堅持到夜里，還是有勝算的。”

隱忍住心底沖天的怒氣，太上皇憤然一拍桌子，“不能等了，若是錯過了午時，怕是只能迎回皇妹的尸體了。當初她父親為救朕死于北齊人之手，如今朕不能再對不起她。”

“卑職同意太上皇的說法。”帳外響起了戚無影的聲音。

隨他一起來的還有欽天監的。“微臣前天夜觀天象，今夜可成事。現在出兵可謂一舉兩得，既能營救慕子易公主，又能復辟成功。”

“那我們不等大同的援兵了？”禁衛軍將領問道。

“我們的援兵遼東軍將在午時進城。”戚無影回道。

遼東軍？

太上皇不解，眸中詫異之色閃過，“遼東軍總兵年老體弱，副總兵葉傲天是盧忠意舉薦的人。這支軍隊不是盧忠意的人馬嗎？”

“葉傲天刺殺總兵未果，楚總兵已經帶人前來京城馳援。今夜怎么也會趕來的。”

“太好了。”太上皇眸光驟然一亮，“這樣我們就可以放手一搏了！”這么多年大權旁落，江山易主，也是時候收回來了。

太上皇力排眾議，“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就發兵午門，營救公主。戚無影隨朕一起，曹督主率領東城衛的人在宮中與朕里應外合。”

“是。”眾將領命。

眾人身披甲胄，整裝待發，軍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皇宮中探子來報，太上皇率領禁衛軍奔午門而來。

“什么？”皇帝震驚的站了起來，沒想到他這么快，看來他那個皇兄為了個妹妹如此沉不住氣。

他的哥哥太上皇現在攻打午門無異于是以卵擊石，自己手中的兵力比他多，遼東軍援軍隨后也到了，擒拿他不是問題。皇上的心思轉了幾轉，安定了下來。

皇帝冷哼，“朕這哥哥真是天真，憑他禁衛軍一己之力，也想攻破皇城。盧忠意，隨朕一起整裝出發，朕一定要挫挫太上皇的銳氣！要他知道，誰才是大魏真正的主人！”

兩軍對壘，烏云蔽日，氣壓低的讓人感到憋悶。

城墻上的慕子易發絲隨風飛揚，押著她的守衛面容兇神惡煞，手上鉗制的力道幾乎讓她沒有掙脫的機會。

一身華貴宮裝此時也已經被扯的有些凌亂，上面還有醒目的塵土。

口中塞了一團皺巴巴的布團，樣子狼狽至極。

她雙目赤紅，卻努力的不要讓眼淚掉下來，只因她不想讓這么多關心她的人失望。

尤其是城樓對面的那抹熟悉的身影。從未見過他穿戎裝，竟是這樣的絕塵不凡，肅穆威嚴。

她知道，他目力很好，如果今天她的生命會終結在這場戰役里，她不想再給他留下一個膽小怕事的形象了。

盧忠意眼觀將士們整齊劃一，訓練有素，他眼底嗜血興奮的光芒驟現，一番言論鼓舞士氣，“斬下太上皇人頭者，賞銀十萬兩。斬下太上皇親信人頭者，賞銀千兩。”

賞銀十萬兩，這可是個一日暴富的捷徑啊！很多人這一輩子都沒機會賺個十萬兩的，一時間隊中的士氣高漲，人人卯足了勁兒的奮力殺敵。

禁衛軍乃是太上皇親兵，單兵作戰能力很強，雖然數量不及皇帝的三大營和機栝營，但是太上皇這么多年所受的屈辱讓他們感同身受，太上皇在北齊戰場身先士卒的事情仿佛就是昨天。

將士們殺紅了眼眶。

沒有援兵又怎樣？對方人多又怎樣？歷史上不乏以少勝多的經典戰例，他們為何就不能成為這戰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