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臨嘆了聲氣,一瘸一拐地從洞里走了出來。
陽光柔和地打在他的臉上,嬌嫩的綠葉輕輕搖曳,微風(fēng)柔柔吹過,配著山崖上清新的微風(fēng),讓他一身的疲憊感頓時少了不少。
他對著太陽微微一笑,瞇著眼睛,走到了洞外。
“怎么一股燒焦東西的味道。”邱紅袍的抱怨聲忽然從他身邊傳來,“你聞到了沒?”
司空臨渾不在意,微笑道:“是嘛,但是總比洞里的襯灰味好聞多了吧。我聞著覺得十分清新呢。”
他回過頭去,只見邱紅袍滿身棕黃色血涸,一身威猛肌肉已經(jīng)癟下,有氣無力地靠在崖壁上。在他身后,胡祈樂咿咿呀呀地和小笙互相攙扶著,發(fā)髻亂散,滿臉菜色地擠出洞口。
“至少我們活著走出來了洞口,看到了下午的太陽,你們又何苦擺著臉做出凄苦樣子呢?”司空臨展顏一笑勸道。
“啊啊呀呀咿!”胡祈樂說著什么,卻由于使用了三次獨門音擊功法,嗓子已經(jīng)徹底磨壞,讓人聽不懂根本她在說什么。
她忽然臉色一變,瞪大了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東西,驚恐慌張了起來。
司空臨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雜亂樹枝間似乎垂下了一縷頭發(fā),黑軟發(fā)絲在葉片間抖了抖,他便眨了眨眼,一個人突然隨著發(fā)絲抖動方向而跳了下來,赫然就是藺幽文。
司空臨莞爾笑道:”師姐,下午好啊。“
黑發(fā)穿過枝丫,翩翩落在藺幽文的背后,她故意板著臉想作嚴(yán)肅狀,卻還是忍不住展顏一笑,道:“下午好啊師兄。你怎么渾身狼狽,看著腳都瘸了啊。”
司空臨嘆氣道:“我碰到了楊濯言,都快被她打死了半條命啦。你呢,你看起來也沒多好呀。”
藺幽文道:“我和茅慕笙打了一架,又莫名奇妙和這里殘留的大妖殘識見了一面,夠厲害了吧。”
司空臨微笑道:“那是你贏了。”
藺幽文笑了笑道:“所以我現(xiàn)在精疲力盡,連站都站不動,只能趴在這棵樹上,看是誰從洞里出來了。這很合理吧。”
司空臨笑道:“非常合理。”
“太好了。”藺幽文一把靠在身邊半傾倒的樹干上,瞇著眼睛,臉直接貼著粗糙樹皮,有氣無力道,“這邊一大堆傷員,在那里哭喊亂叫呢,師兄你趕緊過來幫幫忙。”
司空臨無奈地笑了笑,道:“這么慘烈的嗎?師姐你碰到的這個大妖殘識功力好深啊,有之前胡長老那個朋友這么厲害嗎?”
藺幽文好奇地抬頭看了他一眼,道:“咦?你們在洞里面沒感覺到嗎?它不過就是一縷殘識,沒多厲害,但是有人妄圖想要復(fù)活它,啟動了一些陣法,搞得我們很煩。沒辦法我只能往山上面放電呀——說實話我還一直有點擔(dān)心把你烤焦呢。”
司空臨燦爛一笑道:“我就算被烤熟了,肯定也會被好奇心驅(qū)使著,變成僵尸也要出來圍觀師姐你碰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呀。”
藺幽文無所謂道:“老實不瞞你說,我確實碰到僵尸了,不過不是人,是那兩個妖獸僵尸。”
…………
崖頂?shù)臎鲲L(fēng)輕輕卷吹起地上燒焦的草屑,讓這些黑色的殘渣不斷翻著滾,紛紛落下變成更細小的黑灰。
火早已熄滅,茅慕笙先前放出的水流恰似一張隔離網(wǎng),大猿自燃爆出火苗燒光底下那片草葉后就慢慢變小,徹底消盡。
謝棲露眼眶濕潤,臉頰燙紅,雖然她自己情況也沒多好,卻仍耐著性子幫著那些修為更加不堪的小修士一一包扎傷口。有些修士已經(jīng)自己下山,有些修士還等著大部隊一起走,有些修士則是與自己家中去其他洞里的人匯合后,原地嘀嘀咕咕商量起了事。
“好了。”
她將夕鵩臉上的最后一只蟲子小心翼翼地拔了下來,小蟲腿上雖然長著倒刺,但卻也不算十分鋒利,所以她拔得十分痛快,沒花多少時間。
夕鵩沉默地沖她點點頭,眼睛低低看著地面,并不朝坐在她旁邊的藺幽文和司空臨看去。
他們兩個似乎正在討論著什么,氣氛正到最熱烈的時候:
“……所以這回我徹底弄明白了兩回事!”
只聽藺幽文興奮的聲音響起,她一開心起來語調(diào)就會向上微微揚起,聽起來不刺耳,卻也能讓人感受到話語里的開心。
“哪兩件事?”
司空臨果然也十分配合得驚呼嘆道。
“第一,就是這里的金子,你看,”藺幽文說著說著,從儲物袋里拿出一小塊燦爛的金塊來,“現(xiàn)在看著沒什么是吧,但是我往里面灌一點靈力——”
“茲拉……”
但見細小電花微微閃起,不斷打在金塊表緣,閃出燦爛光點來,藺幽文嫣然一笑道:“看吧,你還記得老張說的金子里面存著奇怪氣體嗎?這些電花就是金子里存著的異氣和我靈力碰撞后發(fā)出的,這也是我要說的第二點——”
“咳咳。”她特意頓了頓,清了清嗓子,強壓著嗓音道,“這些氣和那日眠燭祭祀權(quán)杖里吐出來的,還有剛剛我和你說的山崖裂縫里迸出來的,同屬一樣?xùn)|西。它們遇到我的靈力,自動攪撞到一處,遽然間迸出雷電,比我自己掐訣還好使多了!”
司空臨驚嘆道:“你是說——”
藺幽文兩眼彎彎道:“沒錯,我就是懷疑這種紫色怪氣就是傳說中道祖開山后徹底消失滅絕的妖氣!”
司空臨也跟著笑道:“這就說得通了呀。老張久久不能根治的病癥,大猿奇異的行為,全都是因為這金子里儲藏著的妖氣關(guān)系。難怪師姐你剛才的術(shù)法這么厲害,簡直可以說是把整座山燒了起來,原來是有這底下成噸的金子作為引子,一竄就著了呀。”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沉思著道:“不過有一點還是奇怪,既然這些金子里儲藏著這么許多妖氣,豈不是相當(dāng)危險,那為什么胡道友之前挖出來這么多金子,一點作用也沒有。這金子為什么又會褪色呢。”
藺幽文點點頭道:“應(yīng)當(dāng)是單一塊金子里的妖氣過少了,所以沒有什么大的危險,我也是一路殺蟲過來沒感到一點累,仿佛有人幫忙一起喚雷一樣,才忽然想出來的。而且你先想我們之前林子碰到的那只真大猿,它使用金子后那些金子是不是也沒什么巨大提升,但是那兩塊金子全都像褪了一層皮一樣,一下子沒了光彩?”
見司空臨點了點頭,她便繼續(xù)道:“你再想后來我碰到的那兩只人為控制的大猿,它們一開始假裝使用金子,這些金子自然沒有一點變化,后來那個莊白雪侍從應(yīng)當(dāng)是用這些金子里的妖氣啟動了復(fù)活大妖的陣引,金子就自然褪了皮。說明這本就是這些金子的特性。”
司空臨微笑著道:“很有道理。”
藺幽文也笑道:“至于胡祈樂那幾塊,我一開始也搞不懂,后來我在茅慕笙身上也搜出來兩三塊金子,往地上泥坑里沾了沾,突然明白了過來。那應(yīng)該是茅慕笙早先偷偷將最外圈試挖范圍內(nèi)的金子全都用過了一遍,她應(yīng)當(dāng)是用自己擅長的控水術(shù)法將‘金子皮’重新黏回了上面。所以不是金子遇水褪色,而是遇水后沖散了皮上附著的‘膠水’,現(xiàn)出了本來樣子。”
司空臨點頭笑道:“茅慕笙應(yīng)該也沒想到胡道友會這么著急,沒弄清楚這金子是什么,就派人拿金子去打配飾。”
謝棲露正將一只只蟲子收進自己的瓷瓶里,聞言也抬頭看向藺幽文,好奇道:“那這里的大妖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為什么這些存著妖氣的金子會突然出現(xiàn)?”
藺幽文兩手托著臉,嘆了聲氣道:“這我就真不知道了呀。說不定是莊白雪那個侍從喚出來的?他們就這么幾個人,立場還搞這么復(fù)雜,真是煩人啊。”
司空臨笑了笑道:“這個侍從是不是死透了?”
藺幽文撇了撇道:“應(yīng)該死透了吧,除非附近還有一只猴獸給他附體逃走。不過就算有,我那時候也沒力氣追擊了。”
司空臨微微一笑道:“看來茅道友這次不管怎么樣,都是給這位侍從兄弟做了嫁衣,白忙活一場不說,豢養(yǎng)的一批猴獸沒了,手下一堆背著她干私活的叛徒,她自己人還都被搞得半死,實在是不值當(dāng)啊。”
謝棲露擔(dān)憂著道:“我看她瘋瘋癲癲亂說話的,看起來不像是會交待清楚這里是怎么回事的一樣,不知道到時候會怎么處置她。”
司空臨莞爾笑道:“謝師姐你放心吧,肯定沒有你想象中的血腥畫面的。茅家肯定會派人過來‘清理門戶’,將叛徒茅慕笙帶回去嚴(yán)懲的。這些世家之間肯定有什么默契在,有些事情心知肚明,不會多過問。”
謝棲露好奇道:“司空師弟你怎么這么清楚的?”
司空臨含笑道:“因為我要是個膀粗腰粗的大壞蛋,肯定也這么做。”
…………
茅慕笙果然沒有多受什么折磨,就算胡祈樂的牙咬得再緊,再想把指甲往她臉上拉上這么十七八道,卻也沒有辦法。
他們各自的家中早已又派了人過來等在山崖下,好似早已知道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一樣,全都滿臉神秘莫測,各接了人就往營地走。茅慕笙自然也帶著她那件法寶衣服,隨著緘默不語的茅家人走了。
“%#%#%#(大哥。就這么讓這賤人走了?)”胡祈樂牙齒咬得“咯吱”作響,臉上表情猙擰,嗓子卻發(fā)不出完整的聲音,聽起來就是嗯啊一片糊。
“你快別說話了,什么都聽不懂。”胡知樂不耐煩地瞪了自己三妹一眼,圓滾滾的臉煩躁地皺了起來。
“@#@bu@#gu#@shen#(我又不是故意這樣的,你當(dāng)我愿意嗎,是前面碰到沈家的人情況緊急啊。)”胡祈樂委屈巴巴地看著胡知樂,雖然她也不指望他有多心疼她,但是姿態(tài)還是要做出來的。
胡知樂看著她的樣子果然有些不自在起來,耳朵卻靈敏地捕捉到自家三妹好像說了沈家之類的詞,趕緊岔開話題道:“這次牽扯到的人實在是多,沒想到沈家也早已摻和了進來,我就知道依你的能力根本玩不過這里幾個人,唉!”
他心里難以言喻涌起一團燥火,扯了扯袖子,不耐煩道:“我就跟你說,這次我們都被耍了,這里的金子根本不是儲藏靈力的好東西,里面邪門得狠吶!沈家發(fā)現(xiàn)了這點,和茅家偷偷商量著呢。”
“#%#%#%(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胡知樂左右回頭看了看,小聲囁嚅嘴唇,傳音入耳,“八成是沈家那老太婆在修練邪門功法,看上這里金子了,沒想到我們都同時發(fā)現(xiàn)金礦,誤以為是什么好東西都想爭搶,所以她聯(lián)合和她情意相投的茅家聯(lián)手,想把我們都趕出去。”
“#%#%#&!?(什么邪門功法!?)”
“小聲點!”胡知樂狠狠瞪了一眼三妹,惡聲惡氣道,”都說了那老太婆練的,我又不是她床底下的白臉,我他媽怎么知道?“
胡祈樂委屈道:“#&#@#a……(大哥你不也很大聲啊……)”
胡知樂“哼”了一聲,并沒有聽懂胡祈樂在說什么,又警告瞪了她一眼,悠悠道:“總之她們的事亂得很,聽說她們沈家內(nèi)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各自懷著小心思,那個沈曲似乎本也想過來,只不過這一次過來那人似乎偷偷占了先機,將她的機會搶了過去。也不知道她們暗中做了多少戲。你我這種粗人,還是不要和她們比心眼比較好。”
胡祈樂暗中翻了胡知樂一個大白眼,想起沈曲那張臉,又恨得牙癢癢的。
“#%@%#%(大哥你把她們想得太過復(fù)雜了吧呵呵。)”
“是啊,你知道就好,現(xiàn)在知道聽哥哥我的話了吧,叫你多忌憚一點沈曲還當(dāng)我和你說瞎話呢,哼。”也不知道胡知樂把胡祈樂的話理解成了什么樣,只見他滿臉得意地笑了笑,挺著肚子,難得好心攙扶起自己的妹妹來,胡祈樂當(dāng)然不會自己拆穿自己,也是沖著大哥柔弱一笑,心里也是莫名揚起一陣得意。
她左手被小笙扶著,右手被大哥攙著,若不是現(xiàn)在自己衣服破爛,發(fā)髻散開,臉上泛著菜色,到真有那么一點春風(fēng)得意的味道了。
忽然,一聲尖叫從前方猛地響起,讓她心里一震,腳尖重重絆在了一顆石頭上,這次卻不像昨天那么好運,筆筆直直摔了下去——
她的大哥聽到尖叫聲就立馬甩過她跑到前面去查看情況,小笙則嚇得兩眼發(fā)黑,雙腿軟下,比她還先倒了下去。
“哎喲!”
這聲痛苦呻吟聲卻清晰地表達了出去,她用手重重一拍地,怒氣沖沖地看著前方尖叫來源。
只見胡家的一個小女修滿臉驚慌,站在棚子底下,結(jié)結(jié)巴巴大聲道:“洛山……洛山的俞有鳴暈了過去,臉變得和妖獸一樣,暈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