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難用了!”
藺幽文怨念地嘆了口氣,眼看著綠珠放出的大片光輝點陣映亮了樹冠,灑金碎鎖般的光暈不住往外旋開,樹下幾個人果然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打斗,轉頭看向了她坐著的樹杈。
她又嘆了口氣,數著點陣上較亮的六個點,只希望這珠子最后這點基礎的功能能夠做好,不要再漏了人。
她略帶尷尬地沖著樹下幾個人打著招呼:“幾位中午好啊。”
暖風卷著灰蒙蒙的沙土一下一下抽打著黑色的樹干,紅色的巨葉在上方翩翩慢搖,仿佛底下這副灰塵撲撲的風景和它們毫無關系一般,不住地搖曳著向日光獻媚。
那三個人被簇擁在樹堆間呈對立狀,一個身著黑色的人開口冷冷道:“這是你們倆的救兵?”
他的左手死死掐在一名鵝黃少年脖子上,指甲深入皮膚,顯然這少年是說不出話來的。
蹲在鵝黃衣少年身旁的一名少女捂著腳上的傷口,勉強開口道:“不是……”她也穿著鵝黃色的衣裙,和被掐著的這少年應該同屬一門。
黑衣青年冷笑一聲,手上收力越緊,眼看著鵝黃衣少年臉色越發變青,口中吐著白沫,看著馬上就要不行了,少女猛地一咬牙,在地上落葉間打了個滾,就向黑衣青年雙腳撲去。
黑衣青年似是預料到了這一幕,左腳往上輕輕一扣,腳尖正中少女下巴,一股大力瞬間帶著少女的頭向后掀去。她直打了兩三個滾才止住勢頭,脖子一片痛漲,似是脖顱錯位了。
“唔……”
少女趴在地上發出細微的痛苦聲,黑衣男子卻看也沒看她一眼,眼睛徑直轉向藺幽文處,道:“閣下有也想下來試試嗎?”
藺幽文觀察著他的模樣,見他穿著的黑衣上也沒縫著什么古怪圖案,身上也沒帶著什么雕刻飾品,看樣子不太像是師父口中的邪教徒,便蹙著秀眉道:“我不是來找你打架的。”
今天是試煉第一天,她其實才被掌門旗下的大師姐通過傳送帶到這里沒過多久,風景還沒看多少,妖獸也沒見著半個,只是聽到有人呼喊的聲音,便過來瞧瞧,順便用一下綠珠試試成色,沒想到使用感想在心里還沒發表完,人在樹上就已立馬被發現了。
黑衣冰冷冷地看著她,似是挑釁似是不屑,手指慢慢收緊,鵝黃衣少年喉嚨里不斷發出“呃咯”的抽搐聲,掙扎著蹬出的雙腳逐漸無力。
藺幽文撇了撇嘴,厭惡地回視了黑衣青年一眼,身子兀地向下一沉,但見樹枝蕩漾吹散飛葉,藺幽文人就已縱身飄飄掠下,腳往黑衣青年身旁一蹬,踏出無數飛塵,手就已攆向對方手腕,五根手指似是在仿效他的動作一般,死死扣住了對方脈門。
黑衣青年手立即吃痛,驀然松開手指,離開了鵝黃衣少年的脖子。他眼中冒著兇光,陰狠狠瞪向藺幽文道:“閣下不是不打架嗎,非要下來管閑事?”
藺幽文也冷冷道:“你管這叫打架嗎,我不過是手握住了你的手腕罷了。”
黑衣青年卻不及她把話說完,抬起另一條手臂就向藺幽文面門招呼去。但見他手指彎曲似爪,尖銳的指甲閃爍著藍色的幽光,身子略略彎曲擰著力氣,又不斷扭動著被抓住的手,企圖從藺幽文的五指間掙扎出來。
藺幽文微一偏頭,松開了抓住他的手,轉而反握著劍鞘往上一帶,立時手腕碰手腕,架住了對方的手爪攻勢,劍也順勢出了鞘。她手腕向內輕輕一翻,匹練般的劍光在半空中繞過一道半圓,改了個方向,豎著削向黑衣青年左手,逼得他連忙向后跳去。
黑衣青年目露冷光,雙手接連掐訣,手指一陣殘影之下,指尖也開始微微泛藍。他腳上用力狠狠一蹬樹,手指又呈鳥爪,人如同彈弓弦上的彈珠一般向藺幽文飛彈竄來。
“我還以為你的手指甲是愛美染的色呢,原來是施的法術啊。”
藺幽文神情嚴肅地看著黑衣青年掠來,剛剛綠珠上明明有六個點,除去在一旁潛伏的司空臨,在場卻只有四個人,說明這黑衣青年也有個搭檔隱藏在樹林間,這下她可得堤防些。
她當機立斷,左手飛快撫過劍身,掌心扣著的陣石迸出電花,擁著劍身不住打著滾,“噼啪”一聲后猛然炸裂開來,她一挑手,帶著劍就向黑衣青年兩只手上削去。
黑衣青年繃緊腮幫,人在半空身子猛地向下一用力,調轉重心硬生生地將自己逼停落地,堪堪躲過劍鋒,藺幽文卻已欺身上前,腳向前一邁,人靠著他的胸口左手輕輕一拍,大波電花直從他身上蕩開,噼啪在身上炸出一串輕響,激得他渾身一麻,癱倒到了地上。
“我贏了。”藺幽文對自己點了點頭,甩了甩劍上的電花,對著黑衣青年敷衍地笑了笑,神識卻放開在外,搜尋著黑衣青年搭檔的行蹤。
黑衣青年臉色緊繃,眼里又驚又怒,卻被麻得半晌說不出話來。一旁躺在地上不住咳嗽的鵝黃衣少男少女見狀不由一怔,猶豫著就要開口,卻見黑衣青年臉色又忽地一變,瞳孔驟然縮小,似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一般,身子不知是被麻的還是害怕,突然打起了擺子。
鵝黃衣二人轉頭望去,卻見一個清麗秀容的藍衣少女緩緩自一棵老樹后走出,衣上飛揚的藍紗襯映著紅如烈火的大葉,宛如酷熱午日下出現的一抹清泉,卻也更顯得她一張臉清冷蒼白。
“于師兄,你死了嗎?”
她語氣平淡,聲音沙啞低沉,卻也不刺耳。被喚作于師兄的黑衣青年聽后臉色卻變得更白了,眼里滿是掙扎慌恐,拼著發麻的身子一點點挨向藺幽文,嘴里嗚嗚咽咽,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藍衣少女卻不給他一點點機會,她抿了抿嘴唇,突然就抽出了一柄冰藍色的軟劍,手臂一揚,便一個毒蛇吐信甩到了于師兄胸口,只聽“噗嗤”一聲,紅色的液體猛然濺上了她的衣服,于師兄的胸口上赫然被刺出一小血窟窿來,鮮血從內不斷“咚咚”涌出,他滿臉驚懼,喉嚨咯咯直響,卻終是吐出一口血水,一歪頭死了。
藍衣少女的臉也變得更白了,仿佛此時在流血的人是她一般。她又重新看向藺幽文,聲音沒有一絲起伏:“于師兄死了。“
藺幽文詫異地看向這對師兄妹,怪不得這于師兄看到他師妹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原來是見了她之后自己就要變成了鬼了。
想來他是沒料到自己的師妹就跟在他的身后,不然也不會貿然挑釁藺幽文“切磋”功法了。
鵝黃衣少年少女湊在一團,臉也變得煞白無色,他二人一個脖子被掐,一個下巴被踢,腦袋都多多少少受了點傷,臉色看上去只怕比已經變成死人的于師兄好不了多少。
在場似乎只有藺幽文面色最為正常,她撇了撇嘴,附和道:“你師兄死了。”
藍衣少女輕輕點了點頭,抿著嘴,緊緊握著軟劍柄,卻不肯開口說話。
藺幽文繼續道:“那你接下來是準備殺我嗎?”
藍衣少女緊繃著臉,略顯寬大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指尖卻微微泛著藍色,她僵硬地張開嘴,道:“是。”
身后傳來兩聲驚哭聲,藺幽文皺眉道:“是因為要滅口嗎?”
“是。”
藍衣少女咬著唇道。話音未落,就一個縱身便向藺幽文撲去。
她右手畫圈一轉,軟劍劍尖斜竄著就點向藺幽文喉嚨,藺幽文卻已有防備,左腳往旁一擰,身子已側到一邊,右手往上一抬,流溢劍光便往藍衣少女雙手傾注而去。
那藍衣少女也是沒料到藺幽文反應如此之快,右腿向后一蹬,身子傾離避開了劍光,右手卻猛然高舉,軟劍劍身在空中劃出一道彎曲之極的曲線,向著藺幽文頭顱探去。
藺幽文左手又迅速在自己劍身上一抹,電花激蕩間手中劍飛速向上抬去,兩劍就要在空中相碰,那高高揚起的軟劍卻倏然軟下了劍身,劍尖啪噠軟軟塌下,毒蛇一般輕輕繞著藺幽文劍扭轉起來,瞬間將她的劍身纏了個結結實實。
藺幽文一皺眉,握著陣石的左手淺淺掐了個訣,一起握住了劍柄,但見電光一陣激涌,從劍恪上滾滾而下,卸蕩向軟劍。
藍衣少女微一咬唇,泛著藍光的手指不斷摩梭向軟劍柄,點點幽藍光焰忽而綻現,激得軟劍猛地一繃直,松開了藺幽文的劍,卻也免受其劍上的電花侵擾。
那低光藍焰卻跟藺幽文的電花一樣,會不斷蕩漾上漲,眨眼間便覆蓋住了整把軟劍,幽幽焰光就如同給軟劍附上了一層細絨毛,就連藍衣少女的手指似都裹進了這焰光里。
藺幽文見狀撇了撇嘴,道:“天青焰手,原來你們是天極門的人。”
藍衣少女臉色又是一僵,抿著嘴巴,點了點頭,道:“是。”
天青焰手乃是天機門的獨門功夫,手上放出的藍焰會鉆入對手的體內,燒灼經脈,蒸發靈力,但是藍衣少女修為應該還只是和藺幽文一樣,都只有筑基期,造不成多大的傷害,頂多也不過讓人靈力流動遲緩,運氣滯脹。
藺幽文眼角瞥了瞥旁邊的動靜,又流轉目光看向藍衣少女,道:“你這個焰手在筑基期不是很強,要到金丹期才能有效果。”
藍衣少女咬唇道:“能夠殺人就行了……”
一陣暖風輕輕刮過藺幽文的裙擺,火紅的裙衣與同樣紅艷的飛葉在半空中混為一體,飄飄然宛如燃燒著一般,藺幽文忽然向上一跳,手臂往前一突,劍尖閃耀著光芒就刺向了藍衣少女的心口。
藍衣少女一揚手,軟劍彎曲如同一條藍焰火龍,打著圈就向藺幽文劍卷來,但見絨毛細焰“噌”一下冒動而起,直燒到藺幽文的劍上,洋洋灑灑卻將藺幽文手腕也裹了進去。
藺幽文只覺胸口一滯,果然從手腕開始,體內靈力行走速度不斷下緩,宛如一泡爛油裹著手腳,舉手投足十分遲緩困難。
“原來是這樣子消耗靈力的……”藺幽文心里打著嘀咕。
藍衣少女眼里露出一絲急切,她的手指關節都已發藍,煞白的臉上滾下兩滴冷汗,卻是一咬牙,加大了青焰火候。
藺幽文卻突然一松手,無人相握的劍被軟劍捆著吊在空中,猛然失去相持力道,藍衣少女不由一個踉蹌,藺幽文卻乘機身子下沉,腰部往下一擰,放任自己的身體,兩腳就往藍衣少女腳鏟去。
她選擇最原始不需要靈力的方式,用自己的身體體重向藍衣少女踹去,藍衣少女果然一個驚楞,沒能給出任何反應,就被藺幽文鏟翻在地。
“咚”
藺幽文雖然不重,但藍衣少女施力放火投入了太多精力關注,身子已然發虛,注意力又全在堤防藺幽文的電劍,卻沒能想到她會用如此淳樸的方法襲來,被鏟翻之后竟是全身酸軟,一下沒能起得來身。
藺幽文手腕離開藍焰后,靈力又重新緩緩恢復了以前的流轉行速,手臂向前一帶,便從纏繞軟劍中抽出了自己的劍,膝蓋一翻站起了身,猛然手腕轉動翻刺,點點劍光下,藍衣少女的兩只膝蓋已被刺出了兩個血洞。
“我說你功法現在用著不行吧。”藺幽文抿了抿嘴,一抖劍身將血珠甩了下去。
藍衣少女面容麻木,掙扎著從袖袋里拿出一枚陣石來,一支箭卻穿林而來,“嗖”一下穿過飛葉樹叢,筆直扎入少女手腕,刺出一彎血珠來。
“卜咯咚”
陣石打了個滾,翻轉到了綿綿綠地上,少女捂著被箭刺中的手腕,僵硬地閉上了眼,血珠順著她的手和膝蓋蜿蜒流下,染紅了一片新草。
“我總感覺周圍還是怪怪的。”
司空臨從一棵高樹上跳到藺幽文身邊,他反手將弓一翻,又搭上了一支箭。他對藺幽文笑了笑,眼睛卻警戒地望向四周。
藺幽文卻一點也沒驚訝司空臨突然冒了出來,只是皺著眉看著藍衣少女,道:“現在怎么辦,我們又不能殺人,放她在這里自生自滅?”
司空臨笑了笑,道:“她既然想殺人,就應該做好了被殺的準備,既然沒能成功滅了咱們的口,那就照樣放她一條生路也不妨。”
藺幽文撇了撇嘴,拿起拿起少女落在地上的陣石,正想仔細觀察一下,司空臨卻忽然扯了扯她的袖子。
“地上不太對勁。”
只見地上柔軟的細嫩新草鋪在老樹泥塊間,陽光細碎地照在其上,宛如一道柔光外衣,現在那件外衣中間卻忽然多出一道罅隙,一塊黑色陰影從草地中央不斷虛晃散開,終于裂成了幾道大縫,撐開了泥土,破殼出地。
“轟”
但見泥土四濺,沙石飛地,雜亂樹根被掀翻頂開,草地上瞬時被撐出一個大洞來,兩個人倏忽化影,從內鉆出,立在藍衣少女面前。
藺幽文卻陰著臉飛速點開綠珠,亮光閃耀中,卻只剩有五個大亮點,不見任何代表高矮個方位的點。
司空臨哭笑不得道:“這綠珠也太不好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