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明白了吧。”

“沈意”夸張的笑語仿佛還浮現在藺幽文眼前，他看起來又得意高興，不斷地訴說自己有多么得到沈家高輩的親中，得到了多少信任，所以這才托他好好教育沈曲，不要讓她過于驕傲。

藺幽文懨懨地翹著腿，單手撐著臉，看上去十分不高興的樣子。

“……藺道友，藺道友？”

沈曲的聲音卻兀然將她的從思緒中拉回，她抬起頭，禮貌地笑了笑，懶懶道：“怎么了？”

“沒怎么，”沈曲露出一個微笑來，“我只是看道友有些魂不守舍，還以為哪里有不舒服，所以問問。啊，我們在說去琉渝鎮的事，道友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藺幽文和司空臨在耳房和“沈意”交談完畢之后便回到了會客廳，沈曲卻已經三言兩語安排好了去琉渝鎮的一切事項，并且顯然沒將他們兩個考慮到去的人員清單里。

她坐在廳堂最正中，頭高高昂起，仿佛在內心里也俯著著下邊的人，笑容看起來自信又勢在必得。

“藺道友沒有要補充的了嗎？那司空道友呢？”沈曲見藺幽文搖了搖頭，便從善如流笑轉過頭，看向了司空臨。

司空臨也沖著她笑了笑，道：“有一些。”

“火霾山上似乎隔三岔五就會燒起大火，這些火似乎還會引發一些奇怪的幻覺，剛剛沈意道友也在和我們說這個。郭道友和沈曲道友到時可得注意些呀。”

”沈意“乖乖坐在椅子上，奇怪地瞥了司空臨一眼，又露出一個怯怯笑容，道：”確實是這樣。不過這火一月就燒一次，算算日子，前兩天應該剛剛燒過，曲姊你們趕緊趁這兩天去就沒事。“

郭五不耐煩道：“我是去把解追尸體搬回來的，又不是去旅游的。若是碰上那個什么神棍巫師就把他殺了解恨，若是沒碰上就一把火把鎮子燒光了，哪來那么多有的沒的。”

沈曲道：“也許鎮里還有活人，郭道友不用這么魯莽，還是謹慎點好。”

司空臨笑道：“其實我和師姐去的時候山上的火就在燃燒，當時的情形十分古怪，幾位若是碰到也不算吃虧。”

藺幽文懨懨道：“不錯。”

幾人都調轉視線看向他倆。司空臨接著道：“我們去的時候，那些火發出來的光甚至掩過了天光，直接將天上的云彩也染了色，仿佛火盆倒灌于上一般。十分唬人。”

藺幽文嘆了聲氣道：“駭人極啦。火云蓋下來，仿佛能燒到下面的人。”

司空臨展顏露出一個微笑，神神秘秘道：“最唬人的卻不是火本身，而是火光帶來的幻覺。”

老于吃驚地道：“你們遇到幻覺了嗎？快說說，看到了什么？”

司空臨含笑道：“我們看到了一個人。”

藺幽文瞧了他一眼，眼珠轉轉想了想，接著道：“一個白發白須的老人。”

司空臨道：“他穿著雪一樣的衣服，拿著一根不融化的冰做成的拐杖，身上頭上都結著霜花，臉都仿佛凍紫了。”

藺幽文道：“但他還是精神奕奕的樣子，守著一個大大的丹爐，接著天上垂下的火光，仔細煉著丹。”

司空臨道：“他和我們說，他是這一帶煉丹的名士，山上的火和沸騰的江水都是他弄出來的動靜，整個琉渝都是他的丹場。”

他悄悄沖著藺幽文比了一個手勢。

藺幽文眼波流轉，笑了笑，道：“他見我們兩個吃驚地呆傻在原地，便溫和地笑了笑，忽然轉著拐杖對著火光看了起來。”

司空臨含笑道：“冰碰到火冒出煙，煙虛虛飄在空中仿佛幻化出了一些字，老人家了然地看了一眼，對我們說：

‘遇到山就要快走，遇到市鎮就要進。有秤桿架在小巷深處，小人會想奪走它，但先祖會顯靈降下懲戒，把東西還給你。’”

藺幽文道：“我們很不明白他說的是什么意思。但一眨眼火光就已消失，他就已經不見了。我們在原地找了許久，就快以為自己快瘋了的時候，在地上發現草和石頭排序仿佛有些工整，看上去好像字謎。”

司空臨莞爾一笑，道：“我們兩個苦苦解了許久，終于破解了草石排序規律，發現了上面寫的是什么消息。”

沈曲的臉色又變得難看了起來。

老于忍不住大聲道：“是什么消息！？”

司空臨悠悠道：“上面寫的是：’焦堂門外，脆竹板下。冽冽淡茶，遺物竟現。”

他用手指輕輕沾著茶水，在幾案上將這幾個字寫了下來。

老于湊過來看了看，吃驚道：“這！這說得好像就是剛剛那個客堂啊！你看，焦，這不就是客堂里被熱浪灼得一塌糊涂嘛！還有竹板，我先前確實看到客堂邊上有幾個竹子拼成的擺件。還有這淡茶……”

沈曲突然打斷道：“看來說的就是先前的客堂，看來司空道友遺失的門牌就要找到了。”

司空臨笑了笑，道：“這怎么說？”

沈曲向上拉著嘴角，好似一個笑容，道：“秤砣豈非就是暗指你和張道友的交易，你們交易信物雖然暫時遺失，但是按照這位老人家所言，信物還是會找回，交易還是會完成，恭喜張道友了。”

老張忽然岔了口氣，才明白說到自己似的，渾渾道：“那，和沈大夫說好的事？”

沈曲嘆了一聲氣，遺憾道：“自然不能作數了。先來后到，這是天理，強行奪人之美，哪怕是為了治病救人也不行。信物離奇失蹤后又離奇回歸，我雖然不相信這些，但這簡直就像是先祖神靈降下的指令，更加不能違背了。張道友，只能再想法子了。”

老張囁嚅著道：“我……我……”

沈曲手扶額頭，慢慢搖搖頭，看著司空臨道：“司空道友請去客堂一見真假吧。若是這些草石所結之語果然準確，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司空臨笑意盈盈地拉了拉藺幽文的袖子，高興道：“如果果真如此，那便再好不過啦。到時候我會修書請師娘派人下山治張道友的病，所以張道友你也不必難受。”

老張無助地點點頭，茫然看向四周，不知道該怎么辦。

沈曲輕輕撫摸著自己的皎腕，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向了“沈意”。

她忽然又開口冷冷道：“只是不知道這位幻覺中的老人家是不是就是那個害人的巫師。”

司空臨展顏一笑，道：“當然不是。我們遇到的這位老人家可比那個巫師厲害多了。整個琉瑜都是他的丹場，他又何必把鎮里的人忽悠死，難道是想給他煉丹的火里再加上一把人血做的柴？”

沈曲笑了一聲，道：“司空道友想法倒是挺多。”

司空臨笑道：“其他人我不敢做保證，這位老人家我卻可以打包票作保。畢竟只有我和師姐兩個人見過他，最有話語評價。”

藺幽文秋波流溢，笑了一下，懶懶道：“若是還有有緣人見過他，肯定也會給出和我們一樣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