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晴空無垠。清晨的陽光淡淡照射在寬敞平直的街道上，讓四周都泛出一股清澈可愛的顏色來。

這是一個晴朗的早晨，良好的天氣好似也感染到了街上住著的居民心情，他們各個都面懷微笑，拎開自家門閂，互相打著招呼。

“老張，我看你面色紅潤了不少，是不是前些日子落下的傷好一些啦？”

“托福托福，總算沒傷及根本，已經可以出來走動走動啦！”

兩個中年男子互相微笑致意，隨便打了個招呼，伸著懶腰，半靠在自己院門口，腦袋和眼睛卻不住往街口看去，好似在等著什么。

“咚，咚”

“來了來了，你們都站站好。”

住在街口最前的崔大姐沖后面的人比著手勢，壓低嗓子斥責了幾句，又急匆匆地轉過身，兩只手絞在一起，低著頭，眼神緊張又期盼。

“咚，咚”

一陣芳香悠悠傳入街道中，配合著早晨特有的迷人光線，沁入人的腦海，讓站在院門口的幾人都不禁為之精神一振。

只見十二雙素白無塵的鞋子施施然踏上街上扎實平整的石路，一頂八角大轎被這十二個身著潔白靜雅衣服的轎夫抬著，翩翩晃過眾人眼前，行走之處盡皆留下一抹濃郁卻不惱人的香味。

“咚，咚?！?

這是轎夫卯著力氣，腳重重踏在石路上的聲音。他們臉上擺著云淡風輕的表情，手臂卻緊緊繃著，腰部僵硬地挺著。顯然沒有一點法力在身，只是些普通人。

“沈姑娘?！?

眼看著轎子就要從眼前走過，并沒有停下的意思，崔大姐心里一急，手不住冒出汗來，抬起頭突然就喊出了聲。

轎子上裝飾著的流蘇忽然停止晃動，一個聲音隱隱從里面透出，顯然是在說著什么，轎夫果然都一下停住腳步，站在了原地。

崔大姐張了張嘴，顯然是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真的叫出了聲。她匆忙走上前，到掛著秀美刺繡簾的轎窗前，恭敬道：“沈姑娘。我最近新得一塊精美雷石曠，不知姑娘是否感興趣？”

轎里傳來悶悶一聲“嗯”的聲音，轎簾卻驀地揚起撩開，一個姿容可愛的白衣侍女從轎上跳下，走到崔大姐身旁，將一個袋子交給了她。

“買了。明日卯時前將東西交給沈九?！?

說完她又拼命彎起短腿，吃力地爬上轎子，重新撩簾進去了。

崔大姐臉上止不住的狂喜之色，拼命抿著嘴，卻怎么樣都控制不住嘴角上揚。她得意地瞥了一眼剛才說話的老張和老于，畢恭畢敬地走到自家門口，雙手緊緊捏著袋子，仍舊興高采烈地站在那里。

老張挺著大臉，眼睛外鼓，嘟著腮幫子，躊躇了一會，卻還是沒有崔大姐這么猛，只能眼睜睜看著轎子從眼前走過，香風倏然吹過自己的臉龐。

“叮鈴鈴?！?

突然，一陣鈴聲自轎內輕盈響動，轎夫們有又停下腳步，仔細聽著轎內近乎耳語的命令。

“會叫我嗎？”

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在砰砰亂跳，比之前修煉岔氣時的感覺好不了多少。

那個可愛的侍女重新下了轎，朝他晃過了一眼，他幾乎覺得自己要叫出聲來，但是侍女已經撇過頭，朝對面的老于走去。

“你帶著什么？”

她高高抬著頭，板著可愛的小臉，故意惡狠狠地道。

“我……”老于漲紅了一張臉，顯然是沒料到自己竟然會被選中問話，舌頭打了幾個結，終于完整地說道，“我有斷石……”

“斷石？”

侍女挑起一根眉毛，卻聽鈴聲又響了一下，她顧不得繼續擺表情，忙急匆匆邁開腿趕回轎窗邊，邊聽里面人說話，邊點著頭。

“咳咳?！彼罗I沿，走到老于跟前，尷尬地拍了拍袖子，依舊抬著頭，故作惡狀，道，“姑娘問你，你有沒有耍滑頭，斷石可不是輕易可得之物，這可是稀世珍寶，你確定自己沒有搞錯嗎？”

老于急急點點頭，舌頭終于順暢了，道：“沒有沒有。我敢保證，絕對是斷石。貨真價實，我敢以我全身靈力為擔保！”

侍女瞥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低低“嗯”了一聲，伸出一只手，交過一個袋子道：“喏，給你的。明日卯時之前記得去見沈八，他會好好驗證你有沒有說謊話的?！?

老于笑咧開了嘴，卻又說不出話來了，只是不斷點著頭，紅著一張臉，沖著侍女傻笑。

侍女“哼”了一聲，別轉身子，跳竄進了轎里。

“咚，咚?！?

轎子越行越遠，中間又響過幾次鈴鐺，又被幾人攔下，但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會被交予袋子，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收獲喜悅。

眼看著轎子拐過街口，幾個轎夫消失在視野里，老張失望地低下頭，手指攛緊了又放開，嘴唇動了幾下，卻沒有說出什么來。

崔大姐“唉”了一聲，焦急地看著他拍了下大腿，想說他什么，又似乎不忍心，搖了下頭，走回了自己院中。

“老張?！?

老于尷尬地看著他，臉還是紅紅的，顯然還處在興奮之中，但看著鄰居兼好友這副失落的樣子，自己高興也不是，不高興也不是。

“沒事。老于，你有這么好的東西，不被選中才叫可惜?！?

老張沉默了一會，抬起頭，沖著老于露出一個無力的微笑。

他抿了抿嘴唇，看著老于手里的袋子，強打起精神，問道：“里面裝的是什么？”

“是丹藥！”老于顯然不是很能控制自己的嗓子，高聲說道，“你看，咳，是丹藥啊。果然是高門大戶，出手和傳說中一樣闊綽，還未達成交易，見面禮就這么厲害！”

老張擠出一個笑容來，拍了拍老于的肩膀，道：“這下老哥哥沖丹有望了！”

“好說好說。老張你……”老于笑了笑，但是又擔憂地看了老張一眼，怯怯道，“老張你，你也會好的！雖然你那塊東西不是特別稀貴，但是勝在少見嘛！說不定也會有不遜于沈家的主顧上門的?！?

老張慢慢搖了搖頭，道：“不用安慰我啦。我的這樣東西我自己知道，雖然品相還不錯，有些特殊的地方在，但是是大路貨，除了沈家這種為了名聲而花大價錢收獲的人以外，不會賣出好價錢的。”

老于勾著老張的肩膀，眼神閃動，最終還是為好友難受的情緒占到了上風，他決定等會自己家后想怎么高興就怎么高興，現在還是沖著老張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強行道：“先別說這個了。與其在這里哀哀怨怨，不如直接去趟早市。有我這種口齒伶俐的人在，定叫你今天就把東西賣出去……”

…………

熱騰騰的蒸汽混著饅頭的香味索繞在小攤上空，來往雜鬧聲吵響了整個清晨，小鳥不怕生地站在地上啄食著食屑，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于一旁攤位間。

藺幽文和司空臨坐在一張破舊木桌前，來來往往的人經過他們時都會停下看他們倆一眼，這不是因為他們兩個容姿確實出眾，而是因為他們兩個的舉動實在古怪。

只見他們將一塊長方形木牌面朝人流橫在桌子上，上面寫著“尋找解追熟人”幾個大字。眼睛又直接了當地看著來往路人的臉，好似第一次入城一般，對什么都透露著一絲好奇。

這確實是他們真正意思上第一次進入全是修士的城市。

“師兄。這里都是修士，和你以前住的地方和這里有什么區別嗎？”

“沒什么區別。除了我以前家里去小攤飯店吃飯的人會更多些。其他穿衣打扮，神色腳步，看起來都差不多?！?

司空臨微笑著看著過往行人，有些時候，一些路人會特地停下腳步看向木板，這時他就會特地把板向前挪一下，再順便露出一個親切燦爛的笑容。

一旁忙活著的店家也不禁用好奇的眼光看著他們倆個，邊拎著塊破抹布，擦著隔壁桌上的油漬，邊道：“兩位找人時機沒選好啊，今天早市人少得很啊?！?

藺幽文看著路邊來往熱鬧的人堆，奇怪道：“這也算少嗎？”

店家笑了一聲，亮開嗓子道：“當然算少的。今天是沈家小姐過來尋物的日子，有正經寶貝的人都窩在家里等沈小姐呢，哪還會出來趕集?！?

藺幽文瞇著眼睛笑了笑，問道：“是齊汴沈家嗎？”

店家笑道：“正是。沈家每月都會派人過來，重金收購東西。不拘是法寶，礦石陣石甚至純粹裝飾用的發簪都行，只要是他們想要的，都會以高出普通價格幾倍的靈石來買！”

藺幽文詫異道：“他們這是圖什么？”

店家將抹布收起，掛在肩上，笑道：“還不是為了圖個名聲，好叫九城眾人有什么好的，心里第一時間想起他們來。”

人群吵鬧熱騰，混著炊煙和早晨清淡的日光，藺幽文瞇眼看出去，只覺整個集市仿佛鍍上了一層模糊但又熾熱的涂層，看上去好像熱鬧在耳旁，但又似乎離她十分遙遠。

又過了一會，行人又增多了許多，笑聲說話聲幾乎將整個集市掀翻了頂。一個大漢卻強行撥開身邊匆匆路人，在人海里撞出一條線，強行就要走到藺幽文二人身邊。后面又緊緊追著一個妙齡少女，嘴里一直在嘀咕什么，滿面焦慮，鬢角邊全是細汗。

“就是你們倆在找解追？”

大漢砰一聲，饅頭大的拳頭忽地砸在桌上，木牌搖晃了兩下，顫巍巍橫面向上倒在了桌面上。

司空臨卻微微一笑，從腰上袋子里掏出一小塊靈石放在桌上，又跟店主道了聲謝：“店家你看，這不就來了嗎，時機正好呀?！?

藺幽文見來了人，早已挺正身子，兩只手從臉邊放下，平放在桌上穩住搖動。她搖了搖頭，懨懨地對著火急火燎的大漢道：“不是找解追，是找認識解追的人?！?

“唉，不是，我說錯了，我其實就是你說的這個意思。我就是解追的朋友，你們認識他？”

藺幽文困擾地看了司空臨一眼，悄悄比了個眼神，示意他來和大漢溝通。

司空臨想了想，苦惱道：“算是認識一點吧，略通過一封書信?！?

大漢臉頰突然漲得通紅，大掌急躁拍向桌子，跳腳道：“哎呀，什么叫認識一點，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嘛。你們小年輕怎么說話都那么變扭！”

妙齡少女急忙上前拉了拉大漢的手，低聲細語了些什么，似乎是在勸。大漢尷尬地摸了摸頭，深呼吸了兩下，左右看了看，道：“我就是解追的好朋友，說吧，他去哪里了，是不是混不下去想回來，又拉不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