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藍衣少女一腳踏在地上的血水里，濺起了一串血花，她轉過頭，匕首卻已順著上滑刺破了她的皮膚。

女聲從她的耳畔傳來，她忽然認出了這是誰。

“你怎么在這里？”

藺幽文將匕首略微往回收了收，一滴血珠順著匕身直往下流，她皺起眉，滿臉不悅地看著藍衣少女。

“你又怎么在這里？”藍衣少女繃緊身子，眼睛已經閉起，渾身忍不住顫抖起來。

藺幽文撇了撇嘴，道：“你抖什么？”她將藍衣少女兩只手折在背后，帶著她來到石臺前，先前兩人的尸體冰冷冷地躺在地上，已經不再流出血液。

“沒什么，你……”藍衣少女垂下眼眸，乖乖地站在兩具尸體旁，“這是你殺的嗎？”

藺幽文道：“是。”她看了看藍衣少女的手腕，較粗的腕骨上赫然是兩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她不禁疑惑道：“你脈門還沒好啊，怎么施的法？”

藍衣少女低聲道：“不關你的事。”

藺幽文道：“確實不關我的事。”她眼神左右打量著，忽然間松開了藍衣少女的雙手，將其向前一推，又道：“你看起來快死了，隨便你吧。”

藍衣少女抿著唇撫摸著手臂，又湊到后背摸了摸匕首劃出的傷口，低垂眼簾，只是一言不發。

藺幽文雙手抱胸，率先開口道：“你那位朋友呢？”

藍衣少女瞧了她一眼，卻還是不說話。

藺幽文瞧著她，冷笑一聲，卻自己蹲下身去搜那兩具尸體身了。

“外面有人。”

過了一會，藍衣少女忽然輕聲道。青光乍滅，只留下藺幽文剛拿出的陣石放出的光芒，她呆呆站在那里，長長的睫毛掛在眼前投下一片陰影，嘴緊緊抿著，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藺幽文正對著光反復打量著一塊從大臉儲物袋中搜出的陣石，聞言頭也不抬，只是道：“誰啊？”

藍衣少女沉聲道：“我的同門…前同門。”

藺幽文放下陣石，疑惑地看著藍衣少女，道：“就是那個什么于壇主那一派的嗎？你身上那兩處新傷就是被他們打出來的？”

藍衣少女點了點頭，生澀道：“是，我自打被與羊妖打架時放出的罡風吹到此地之后，還沒走兩步就碰到了他們，因為我和他們好歹還算當過一段時間同門，還算比較了解他們，所以才能勉強茍延殘喘逃到這里。”

藺幽文稀奇道：“你還真厲害啊，人都快死了，還能強行使出術法來逃跑，不過你那些術法對我也沒什么用就是了。他們有幾個人啊，不會已經快追到門口了吧？”

藍衣少女抿了抿嘴，道：“已經到門口了——”

“嘿！”

陰險的笑容忽然自她倆身后爆出，一圈一圈來回回蕩在空曠的洞室里。幾個人的調笑聲隱隱傳來，伴隨著皮革摩擦金屬的聲音，跟著踏步聲一起交錯著從洞室甬道口傳來。

“宋壇主。”

一個尖利的聲音自黑暗中柔繞卷起，仿佛一根棉針，扎進了二人的耳朵里。

藍衣少女抬起了頭，手攥成拳，陰寒地看向甬道出口。

流光驟然破開洞口涌動而出，一雙靴子踏著碎光穿出甬道，暗刀隨即自光后滑動而出，左右晃動護在臉前，露出其后臉上一點閃光。

“臉上打釘子有這么好看嗎，怎么這里的人這么流行？”

藺幽文飛速將儲物袋里的東西收入囊中，一腳將兩人尸體踢遠，熄滅陣石光將藍衣少女拉到一邊。

她仔細地看著來者臉上刺眼的釘子反光，又一束流光從角落照來，晃亮了原本漆黑的刀背，四周圍好似打了七彩的光眩圈，整個洞室都陷入奇幻的色彩之中，迷亂了人們的眼睛。

她手悄然握住腰間一塊陣石，另一手按住藍衣少女肩膀，皺了皺眉就要使動這塊傳送陣石。

一只發灰無肉的枯手卻突然自暗處伸出，瞅準她的手腕急速而來。

“當心。”

藺幽文趕緊將陣石拋接到另一手，順帶將藍衣少女帶到身后，灰手卻已逼近，尖長蒼白的指甲一下卡入她的肉里，牢牢嵌住。來者的手上幾乎已經沒有了一絲肉，發灰的皮膚透著不健康的光澤，只有一層薄薄的爛皮裹著骨頭。

藺幽文眉頭一皺，一根手指依舊扣住陣石，其他手指松開了藍衣少女的肩，小臂用力向后一拉企圖揮開灰手，腳卻向旁一勾攀上藍衣少女的腿，催使靈力想要照舊發動陣法讓兩人離開。

“壇主，這是誰啊？”

刺耳的聲音自光暈中傳來，那雙灰手手勁愈發兇猛，尖銳的指甲在她的手腕上掐出一道紅痕，骨骼分明的小指忽地旁邊一滑，從下方整個兜住她的手腕，用指甲頂住了她的脈門。

“锃”

藺幽文右手終于夠到劍柄，迅速拔劍出鞘平斜向前一拉，但見流光一閃，劍刃還未觸到，灰手便忽地自己松了開來，向后一縮，重新隱匿到了眩光里。她的腿卻也突然一空，藍衣少女也不知何時突然失蹤了。

藺幽文緊緊皺著眉，她剛剛被頂著脈門時身上靈力仿若凝滯一般怎么也動不了，激活到一半的陣法硬生生停了下來，讓她感覺有些不適。

她趕緊重新運力進入陣石，卻聽身后傳來一聲驚呼，她左腳本能一蹬，身子往旁一側，一道箭氣筆直劃過她的臉畔，似剪刀一般撕裂拉開了眩光，“噌”一下就躥到了洞黑暗深處。

腳步聲從四面八方不斷響起，許多人影隱藏于流光浮動間，不斷向此逼近，她心中忽然一凜，下意識地舉起劍就從臂下身軀之間穿過，向后刺去。

“啊！”

“撲哧”

她的劍微微一阻，便流暢地穿進皮肉里，劃開了某個人的肚子，又一道流光隨著后方那人的低吼同時照來，似燈花一般輕爆炸開，直接吞噬了她發光陣石所放出的光線，與前方的七彩眩光匯合在一起形成一道弧光來。

那柄漆黑的刀卻又卷土重來，仿佛與周圍置身于不同地方一般，彩光還未碰到刀身就自動向一旁散開，獨留它在黑暗中沉寂無波。

她瞇起眼，看見那雙灰色的手忽然出現，弧光流動間只見這雙手緊緊握住刀柄，黝黑沉重的刀身在眩光中一點一點突兀地生硬移動，緩慢來到她的身前。

她皺了皺眉，手輕輕向下翻下，夾在手臂軀干中間的劍順勢將后方偷襲那人劈成兩份，下落的劍鋒虛虛向旁晃去，“唰”一下就將她自己的腰帶跳下，一袋子的陣石順勢滾滾落到了地上。

“噠”

陣石落在地上，仿佛熱鍋里的豆一般炸開了鍋，一個個都在地上微微抖動，表面顯出奇怪的顏色來。藺幽文猛然一個跺腳，但聽“劈啪”作響，陣石在地上猛地向上一跳，忽然間就自里向外爆出異樣的清光，向四面八方源源射去。

她的劍上本就帶著少量留存的靈力，滑過這袋子流電陣石后雖不能激活陣法，但卻能附著進陣石表層，再加上她這一跺腳，又將殘余靈力震蕩得亂沖入了石頭內部，混亂刮過陣法，這才放出這些歪歪扭扭，看起來沒什么力度的奇怪電光。

雖然肯定沒有正常用出來的厲害，但一整腰帶的陣石加起來卻還算是有一戰之力，合算是不合算，但卻也比單個使用威力更強一些。

黑刀果然驀地一頓，但見電光四溢與那些模糊彩光混在一起，清冽閃亮的光來回穿梭于沉重凝固的金屬色光海里，看起來十分顯眼，黑刀暗暗縮回糊光中，灰色的手在光里一現，卻又立即消失。

“感覺不太對。”

藺幽文手腕輕翻向上挽起劍，卻聽身后又傳來一串沉重的腳步聲，她身子輕轉向后一瞥，果然是藍衣少女一瘸一拐又走回到了她身后，手上滴滿血液，漠然的臉上稀奇地流過一絲慌張。

“當心，他是——”

藺幽文眼角卻忽然瞥到一抹黑色，彎曲的刀身斜地里平斬而出，帶著一股風從光海里撲出，直向她劈來。

她趕緊一把握住藍衣少女的手就往后跳去，電團里的一道細小雷光兀地斜斜飛出，正正好好劈中黝黑的刀身，閃爍中只聽“批啦”一聲，刀身震蕩皴裂，裂縫迅速從尖蔓延至刀柄，就要解體碎開。

“當心，刀后面的才是他的殺招！”

藍衣少女的聲音聽起來已然有些變形，沙啞而又粗糙。

藺幽文手臂倏然上擺橫劍在前，卻已晚了一步，只聽“咚”的一聲，那灰手就已筆直從彩光里探出，一把握住劍身，尖銳的指甲在劍身上輕輕一拉，藺幽文手頓感一軟，周身經脈仿若蓋了塞子一樣凝滯不前，幾乎讓她難以呼吸。

微微的藍光閃爍在灰手的指甲間，周圍的彩光忽然漲開，似發酵的面團一般，迷迷糊糊將整個洞穴裹住，將剩余微弱細小的電光吞食干凈。

“宋壇主，你請的好幫手啊。”

蒼老的聲音自眩光后悠然響起，一張同樣灰白無血色的老臉突然現在二人眼前，他的臉上似已沒了肉，只有一層耷拉的皺皮趴在他的臉上，維持著基本人樣。

“老夫本成想她能有多厲害，還在那里試探，沒想到也就這樣嘛。”

“嘩啦。”

一串腳步聲隨著老者的現身而出現，幾個黑衣身影隱隱約約自光內顯出，呈線狀從外邊包圍住了藍衣少女和藺幽文。

老者笑瞇瞇地看著藍衣少女，又摩挲著自己手指從藺幽文身邊走過，眼角余光才略微瞥了她一眼，臉上立時露出一抹厭惡之色，右手輕輕往前一探輕松攥上她的手腕，指頭一擰。藺幽文手腕立即脫力，劍“锃”地一聲落到了地上。

“烏左使。”

藍衣少女閉上眼睛，認命似地呆呆站在原地。

“你沒想到我們能直接進來吧。你的余火已經全部用完，身上經脈斷裂不通，還怎么施法抵抗，還是乖乖把東西交出來吧，我或許可以讓你活得輕松些。”

他威脅人來偏偏不說死得痛快些之類的話，反而說讓人活得輕松些，顯然是打算活生生折磨藍衣少女，叫她尋死不能。

藍衣少女果然繃緊了臉，緊緊咬著嘴唇，愣了一會忽然開口道：“你既然背叛了師門，我也沒什么好說的，東西不在我身上，我把他放出來之后就沒見過他了。”

烏左使“嘿嘿”冷笑，拍了下手，周圍的眩光忽似被洞中間看不見的漩渦吸進去一般，彎彎繞繞盤成幾個圈，從下端開始逐漸暗淡直至消失。

“沒證據就別輕提‘背叛’二字，壇主可知道這是多么嚴重的指控嗎。只能勞煩你和你這位朋友和我們走一趟了。”

洞中驟然陷入黑暗，四個黑影自然融入暗色之中，只聽見窸窸簌簌的腳步聲不斷逼近，濃重的空氣里仿佛有一團墨在不斷攪動，看不見卻讓人感覺得到。

“噼啪。”

一束青光猛地打橫竄過眼前，在地上燃燃燒灼起來，焰火卻仿佛黏在地上一般，發出的光亮低沉又黏稠，僅僅貼著地面，卻照不亮四周。

烏長老的聲音遙遙傳來：“不錯。就先把你們體內靈力燒一下吧，不然我總感覺有點不穩。”

藺幽文左手背過身，小拇指扣著塊陣石，也點了點頭，道：“不錯，你這人這么小心謹慎，實在天生就是干這塊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