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朝西南邊境永昌郡,靈山,安靈村。
一名女子抬手接下翩翩而下的雪花,然而眼中卻并無驚喜,而是滿滿的擔憂?!白R安?!甭牭接腥私校愚D過身,笑著回道“外祖母?!?
女子長了一張圓臉,形容十分可愛,最惹人的是她的那雙眼睛,黑白分明,眼瞳比常人更黑一些,異常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她穿著一身紅色滾白邊的斗篷,腳下踩著一雙黑色的羊皮小靴子,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整齊披散開,額頭上帶著一串復雜的銀飾,額間長了一顆黑痣,更添了幾分俏皮。
虞識安上前攙住外祖母,“外祖母,天冷,您快進去吧。”被虞識安稱為外祖母的人看上去已是高壽,頭發花白,拄著一根人高的拐杖,拐杖上纏繞著五種顏色的死線,最上頭頂著一顆碩大的綠色寶石,造型十分奇異。老者望著門外越下越大的雪,半響沒有言語。虞識安疑惑的喚她:“外祖母?”。
“要變天了,”老者說,“識安,你跟我進來。”虞識安見外祖母神情嚴肅,微微皺了皺眉頭,攙扶著外祖母進了房間。
推門而進,就能看到墻上掛著一副奇怪的面具,面具下方是一張長形的桌子,桌子上擺著一個栻盤,房間的一邊放了一個齊人高的書架,上面滿滿的全是竹簡,而大部分都是中醫藥草類的竹簡,有的已經絕世,有的像是剛剛謄錄的,另一邊則是一個巨大的藥柜,存放著各種各樣的藥草。虞識安攙扶老者坐下,半跪在老者面前的毯子上,這才說到:“外祖母,您也覺得這場雪不對勁,是嗎?!?
老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識安,你還記得,外祖母一直告訴你的話嗎?”
“天行有常,四時代御,循天道而為之;萬物有靈,盛衰有時,以常心待之?!庇葑R安不假思索的回道。
“你如今已經17歲了,我每年都會問你,你是怎么理解這句話的,之前你給我的回答,并不能讓我滿意,今年,我也要問你,識安,你怎么理解這句話?!?
虞識安略加猶豫,說道:“這天下萬事萬物的變化發展都是有規律的,就像春夏秋冬的更替,白天黑夜的交替,星辰變化的軌跡,這些變化都是上天注定的,所以要遵循天道,到了什么時候就要做什么事情。世間生靈眾多,都有自己的命數,就像人會出生就會死亡,要敬畏生死,但更要用平常心去對待,因為這就是命運?!?
長者聽完,笑了,說:“識安,你覺得自己明白了,但是外祖母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還不明白,這不怪你,因為你還沒有去到村子外的世界,你還沒有經歷過真正的人生?!?
虞識安疑惑道:“外祖母,您不是說安靈村世代隱居,不與外界相通嗎,您為何現在提起來村外的世界?”
“識安,前朝皇帝十分忌憚鬼神巫蠱,所以下令全國范圍內絞殺巫族人,我們族人為了活命,這才躲進了靈山,建造了安靈村,從此不理世事,一直在這里生活下去。”長者頓了頓,繼續說道:“但是識安,你不一樣,你是靈力最強大的巫女,你的力量,能動天下。總有一天,你是要出去的?!?
虞識安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安,回道:“外祖母,我只是一個喜歡擺弄藥草的普通巫女,我只想守護這個村子,村外的世界,聽起來好危險,我也不熟悉,我不想出去。”
長者說:“識安,你出生時,終年縈繞在靈山山頭的大霧散去,天邊出現粉色的祥云,陽光普照,百鳥齊鳴。你不但能占卜吉兇還能通過夢境看到未來,你比誰都清楚,你并不普通。識安,坐到我的身邊來。”
虞識安溫馴的走到長者身邊,伏在長者的腿上,長者輕輕摸著虞識安的頭,繼續說:“識安,你的母親生下你就去世了。我將你一手帶大,因為你的不普通,所以我養育你格外謹慎,對你也嚴厲,你不要怪外祖母。外祖母是想讓你看這世間萬物看得更加通透,若是你心生惡念,不能善用這份力量,就會招致更可怕的禍端,你知道嗎?”
虞識安輕輕點了點頭“外祖母,我都知道的,所以您不讓旁人知道我能看到未來的事,也不輕易讓我占卜,更不許我干擾他人命格,您就是怕我的私心,會擾亂天地秩序,造成更嚴重的后果,我自己也無法承擔的后果?!?
長者嘆氣:“世人皆苦,圍困在執念里,看不通透,總覺得能有前后眼便好了,提前知道會發生什么,就能避開,卻不知,根本避不開,該來的還是會來。能預知未來何嘗不是一種折磨,只能看,不能說,如同千斤重的石頭壓在心口,無人理解,無人訴說,只能自己承受。識安,記住,萬不可用自己的力量干涉世事,輕則傷身損壽,重則有性命之憂?!?
虞識安抬起頭看了看滿眼擔憂的外祖母,說道:“外祖母,您今天怎么這么奇怪,跟我說這些?!?
長者嘆了口氣:“識安,這場雪下的不平常,外面恐有大事要發生了啊,哎,戰亂爭斗何時休……”
虞識安站起來,走到外面,看著漫天飛雪,眉頭緊皺,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