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丫頭，獎學金那么重要的不說，凈扯些有的沒的，害得我打電話來，耽誤人家學生會和老師。”

安藝雅面對母親抱怨，只得順從北川前輩夸張的謊言往下說。

世界太不講道理了。

明明自己昨天編造的社團借口邏輯更嚴謹，為什么母親偏不信？

學生會和老師的名頭一唬，母親甚至不質疑下，殊不知學校流傳北川前輩出版下流讀物，至于車老師，在學校是出了名的到點下班，能分攤到學生手下完成的絕不親自到場監督。

她心情復雜掛斷電話，看向母親口中“認真負責”的北川前輩。

這個人簡直是開口胡謅，不需要任何前期準備，不思考謊言的合理性，單憑一股自信的精氣神忽悠。

哪天北川前輩良心泯滅以詐騙犯高層的罪名被逮捕，安藝雅絲毫不奇怪。

忽然，北川前輩退后拉開距離。

她不解，不解又變成心慌：北川前輩猜到我在心里詆毀他？

心慌又轉化為對恩將仇報行為的愧疚。

左手攀附垂落身側的右前臂，安藝雅希望是自己多想，僥幸問：“北川前輩，你突然……”

“我說了偽裝你不在行。”北川早云隔著六米喊話，“剛才那眼神分明是嫌寫媚宅輕小說和私下收集家長信息的怪學長惡心，我能理解，所以這個距離有令你感到安全沒？”

“十分抱歉！我——”

安藝雅深鞠一躬，想為不負責任對前輩負面地主觀臆斷賠不是，說到一半，腦海發現不對勁，抬起頭來：

“等等，北川前輩剛是承認了寫那種……和偷偷收集我家信息？”

北川早云臉色一僵：“那個……”

“請北川前輩再退后十米。”學妹視線也嫌棄地斜向一旁。

“喂，后面圍欄到頂，退不了了！”北川早云替自己辯白，“輕小說是合法出版的，信息收集用在替你隱藏身份了不是？我真有做錯，你直接給我一拳得了！”

安藝雅不情愿與他目光交接，勉強認同，而內心仍有抵觸。

信徒告罪般在身前畫道拉丁十字，安藝雅再淺淺鞠躬：“總之，多謝北川前輩幫忙。”

“這么說，安同學是認可我的能力，在掩護你兩重身份切換時，幫得上忙啰？”

“……算是吧。”

安藝雅內心嘀咕，雖然她為保密異能，對家人、朋友撒過不少謊，可愧疚與無奈總揮之不去，事后想著彌補。

而北川前輩吹牛不打草稿，只要達成目的，偷竊自己信息也不猶豫，言談間更瞧不出半點贖罪意思，頂多對惡事敗露遭制裁無怨言。

再聯想到北川前輩在學生會辦公室所說，放棄干涉一般罪犯，將一般罪犯受害者的安全交由野原市的警察……

只為了提高打擊異能犯罪的效率……

她內心莫名排斥，又說不清為何。

對了！

安藝雅忽然想起——

一個月前國語考試的時候，她救過被異能者追殺的北川前輩。

當時以為北川前輩能堅持到自己救援，多虧油罐車意外側翻爆炸重創異能者。

而見識了北川前輩對敵我的信息收集，謊言編制，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

油罐車爆炸，是意外？

還是——

安藝雅手指抓緊前臂。

冷靜，冷靜，別多想，北川前輩只是個普通人。

普通人還是遠離異能事件，更加安全。

北川早云看不清安藝雅再夜間的小動作，注意力反被系統任務完成的彈出提示框吸引。

【任務完成：THE MASK的認可】

【任務獎勵：系統幣+5000 SAN值恢復10體力+1】

【任務觸發：與安藝雅的約會】

【任務獎勵：系統幣+10000 SAN值恢復20體力+1】

北川早云給整無語了，異能罪犯和雅庫扎都沒清理完，約個屁會，系統懂不懂按事情重要性排序啊。

依他看，這任務沒必要做——繼續下去，遲早會觸發戀愛事件。

他就像玩走鋼絲的超級馬里奧，系統任務就是鋼絲上空的金幣，跳起來獲取屬性點和商城道具。

如果貪屬性點和道具，系統一發布任務就推進，他怕不慎落入戀愛的深淵。

安藝雅像和葉有棲那樣被控制，他看似交了異能女友，實際上A.A通過操縱北川本身，進而再操縱安藝雅！操縱THE MASK！

所以，北川早云決定了，對鋼絲上空誘惑的任務獎勵視而不見，腳踏實地直奔終點旗幟。

直接和安藝雅合作，橫掃野原市的邪惡勢力，早日還市民安定秩序，拿A.A賞金，不是更妙？

北川早云趁熱打鐵，說：“安同學，既然認可了我的實力，那么，從此我們是互助的伙伴……”

“不是的。”

酒店頂樓涼風習習。

北川早云收斂輕浮的情緒，擺出認真態度。

難道是安藝雅反感他曾在學生會室提出的主張，擔心合作中他趁機干涉？

好辦！他向安藝雅保證，在雙方協商一致前，絕不亂指手畫腳，兩人各自分工，安藝雅盡管去打擊異能罪犯，他在學校和其他場合打掩護。

“不是的。”少女重申，語氣更重了。

北川早云靜候解釋，等來的卻是又一陣冷風，忍不住打噴嚏——垃圾系統，7點體力看來仍屬于正常人范疇。

上風向的安藝雅毫不受影響，皮套水漬風干，直接套上夜市地攤隨處可見的普通衣褲，又拉緊背包，向不明所以的北川早云走來。

半分鐘后，被異能怪力學妹領著，從酒店頂樓快速墜落的北川早云單手撐在停車棚欄桿，喘氣許久才恢復正常心律。

“北川前輩，剛才每下落一段，都在建筑上暫停緩沖，否則你受不住直接落地的沖擊力。”

安藝雅推自行車來，扣緊手剎，在異能者的戰斗中，半分鐘能改變許多。

“不是針對你，北川前輩，實在是異能者戰斗危險，我和市警有秘密合作，他們訓練有素裝備齊全，可還是有幾位……蒙主寵召。”

北川早云驚訝片刻，換上默哀神情：“抱歉，之前我不清楚那些英雄的事跡。”

緩和氣氛一笑，安藝雅道：“北川前輩能理解就好，你知道太多秘密，與我保持一定距離，對普通人是最安全的，你也說過——異能罪犯在找我，和我身邊的人。”

見北川早云點頭，安藝雅揮手與之道別，騎自行車向路燈范圍外，漆黑的便捷小道去。

北川早云聽著晚風在樓宇間穿梭——

得另尋突破口，獲取安藝雅的信任。

……

清晨，北川早云進了電車站口，距檢票機有二十來步的空間，墻角邊有五六個胡子拉碴的無業流民躺在舊報紙上，旁邊破碗里躺些紙幣硬幣。

然后就看到電車站公告。

因昨晚異能罪犯在逃亡時鉆地破壞了電車軌道，造成經過的電車側翻，野原市1號線暫停運營進行搶修。

昨晚除了他和安藝雅在西原町的戰斗，城市的其他角落也發生異能犯罪事件。

四十萬人口的野原市，市內電車就縱向一條，橫向一條，北川早云別無選擇，趕快去搭公交車。

因為學生會的身份，他是來學校最早的一批，故臨時轉換交通載具仍容易擠上車，雖然沒座位。

同樣要求早來的還有市立三高的強勢社團成員，比如環抱書包坐在他面前的和葉有棲。

她所屬的校刊部是建校時的第一批社團，直到北川早云升高二時仍具有一定影響力，只是現在大家都跑到網絡論壇的市立三高版塊去了，校刊部的指導老教師對此毫無意識，堅持讓校刊部成員盡早到校。

“看來你的早睡計劃又被深夜檔擊敗了。”如果北川早云沒記錯，最近新映的作品里，有老同學迷戀的偶像團體參演。

“哈——不是哦，現在都是攢著到日曜日在江戶電視臺網站一口氣看完，昨晚十一點就躺在床上了，只是推特上忽然都在說freshboy（偶像團體名稱）要來野原市，就……”

從小學到高一同校，文理分科后才初次同班的“老同學”和葉有棲小手遮掩著哈欠。

稍微有黑眼圈，可見和葉有棲出門之匆忙，連遮瑕都顧不上打，幸虧臉蛋在市立三高屬排在前列的可愛，黑眼圈沒影響整體顏值。

少女的哈欠停不下來：“要是能像桌游部晚點來就好了。”

“理論上可行的。”

“你是說申請換指導老師么，哈，別搞笑了！還不如說你發現THE MASK的真身，讓校刊有勁爆新聞寫。”

“我是指更換社團類型，反正校刊都縮減成三頁紙，平時你們也沒少拿部門數碼單反去約拍賺零錢，干脆改成照相部罷。”

“北川你能保證申請通過？”和葉有棲的墨瞳映著光。

“作為執行委員，我只能說，改社團類型不用征求老師同意，但會長審核的部分得靠你們。”

“那不還是寄——唔！”她失望地頭往后仰，結實磕到車窗，下意識彎腰雙手抱頭，而失去防護的書包被飽滿胸脯擠下大腿。

書包砸在北川早云右腳，他伸手去撿，又停下。

這狹窄的空間，彎腰夠著書包前，北川早云的臉估計要埋進和葉有棲懷里，換老同學自己低頭撿更糟糕。

只好往后面邊擠邊抱歉，騰出空間才提起書包。

“啊！多謝多謝。”

“沒事，麻煩下次不要把保溫瓶放在書包底。”右腳還有點疼

繞回社團的話題，北川早云問：“你不是經常和會長去探店？土曜日（周六）還見你發臉書，印象里她沒那么死板。”

“唉！你有我臉書好友？”

明明高二臉書剛流行時，主動添加班上有賬號的，就是她吧。

“一直都有，所以你和會長……”

指尖撥弄下傾斜的空氣劉海，和葉有棲腦袋靠在欄桿：“一點小事，雖不能全怨她，嗯……但最近還是少刺激她。”

突然，她猛抬頭。

“等等！北川一直在好友列表里，連點贊都不肯嗎！”

那些甜點和臭屁自拍有什么點贊的必要？

“北川。”和葉有棲瞇起雙眼，鄭重宣布，“我似乎偵破你是市立三高首席安全男士的原因了。”

“那是什么？”

“就是和女生獨處也不會讓人誤會是情侶關系的安全男士哦，名次是按照顏值來排的，所以請不要灰心，你還是有機會遇上愛情的。”

“哦。”

“所以拜托以后看到臉書的動態至少點個贊——”

公車忽然一個急停。

北川早云原本是站穩的，但后面的人沒站穩，一下把他撞向和葉有棲。

“啪！”

7點的體力反應就是快，北川早云雙掌撐在和葉有棲身后車窗，沒壓上她。

老同學被嚇一跳，稍微呼吸急促些，二氧化碳便吐在北川面龐。

“那，那個……”少女僵硬別過臉，借車窗觀察前面路況，快速眨眼，“好像堵車了，北川！”

車窗下同樣被堵的馬自達喇叭按不停，眼睜睜看著非機動車道的摩托、自行車緩慢向前移動，也有急性子的把摩托、自行車開上人行道。

北川早云松開手，重新站穩，說：“沒辦法，電車不開，下車去學校吧，也不遠了。”朝老同學招招手，扭頭喊司機開門，朝車門擠去。

“唔，那這里下車怎么走啊。”和葉有棲從座位上起身，靈活趁北川早云擠開的空間未收緊時“嗖”地鉆過來，抓住老同學的手臂穩住身形。

她氣呼呼道：“異能罪犯真麻煩，希望THE MASK快點解決他。”

“THE MASK說不定在忙其他呢？”

“你好懂THE MASK哦，不會面罩下的就是你吧？”老同學貼緊他耳朵悄聲問。

“猜對了，請幫我保密。”

“呸。”

下公交車，和葉有棲被立交橋，交通環島，地下通道，步行道，各樓宇間小巷和冰冷鋼筋小橋所共同交織的網絡填滿視野，頓時產生迷惘。

靠著北川早云的認路能力，兩人沒耽擱多久便到了學校。

……

“北川，你那朋友是不是A上去太快了？”下午放學，在好友社團摸魚一陣子的安藝興，等到北川早云下課，同他一起回去，“你是不清楚我姐最近的臉色，嘖嘖嘖。”

安藝興說，她姐在班里基本是透明學霸，大家只在發成績和做值日才知曉班上還有這個同學，平常基本沒交流，除了莽撞的追求者，實在想不出來有誰令她格外困擾。

“那家伙主動找過你姐幾次，我見他臉色也很差，當時沒多問。”

“唉，太唏噓了，看上誰不好，偏偏是安藝雅。”弟弟損起姐姐來絕不猶豫。

“以前她就是個書呆子，頂多話少。”安藝興單手插兜，右手食指套著鑰匙扣晃悠，“近兩年來不知道發什么瘋，在家躲房間，問就是睡覺和學習；外出打電話經常不接，唉！”

她的行為已經讓家人懷疑了，北川早云心想，嘗試替安藝雅開脫：“大概是死讀書的通病吧，我認識的年級前二十里，奇葩也不少。”

“讀書能魔怔成這樣？你是不清楚，上上月下雨，我爸媽廠里困著回不來，讓她去送傘，結果呢？”

“人和傘不知道去哪了，最后是我踩單車穿雨衣，又借鄰居傘接回來的，打她手機不接，大半夜回來，說是迷路手機沒電，你信嗎？兩公里不到。”

“她要是偷偷和不良搞在一起，多少還有個解釋，現在你說是個什么事嘛，遲到早退不考試，一天天不知道背著我們干嘛，呵，繼續這樣，我看不止成績都保不了，遲早整出點大的。”

安藝興嘆息一聲：“我都擔心她這樣怎么進社會了。”

嘴唇微動，北川早云企圖繼續化解姐弟間的誤會，苦于缺乏相關經驗，思來想去，干脆把安藝興的注意力先轉移到今天發售的漫畫周刊。

出乎意料的是，安藝興的視線被學校中庭里的對峙吸引了。

“喂，你剛才踩我的那一腳可用力了。”校服外套的平駁領上別著二年級校徽，體格壯碩的寸頭男語調雜糅了怒意、挑釁和戲謔。

北川早云也看到不良。

他靈機一動，覺得是測試7點體力的好機會，看自己目前實力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