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去上班啦。”玖伊穿上黑色連體裙，提上紅色高跟鞋正要出門。

“好。”李澤正從床上坐起，淡淡地應(yīng)了一句。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玖伊湊近李澤正的臉親了一口，“不要忘記吃飯。”

“知道了。”

玖伊走了，逼仄的出租屋里只剩李澤正一人，他胳膊一撐，便滑到了床邊，床的另一頭是一張桌子，剛好能用來寫字。

李澤正翻出紙張，拿起筆，就只是在那里呆坐著。

“寫書真是一件難事啊，我寫到哪了？對了，寫到我治病減肥的橋段了。”

那天我們開車去了一個比較遠的村子，找那里的一名村醫(yī)治了鼻炎，醫(yī)生用的偏方，先用麻醉藥噴到鼻腔里，等藥效上來了，再用棉棒抹上一種藥膏，最后用紗布把鼻孔堵起來，一個星期才能拔出。

晚上回來，馬上又去鎮(zhèn)上的醫(yī)院割痔瘡，當(dāng)晚就灌了三次腸，第二天上午做的手術(shù)。

那一個星期真是難熬啊，為了減肥，也為了傷口愈合的快一些，整整七天我一口飯都沒有吃。

最痛苦的時刻莫過于換藥了，說跟殺豬一樣一點都不過分，好在玖伊一直在我身邊陪著，這七天馬上就過去了。

鼻子里的紗布拔掉之后，我感覺整個人都清醒了，那種暢快感真的很難用語言形容。

剩下的幾天，我只做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跑步，我圍著村莊跑了一圈又一圈，跑累了我就回家洗個澡睡覺。等體溫恢復(fù)的差不多了，我爬起來吃點水煮雞蛋和雞胸，等消化的差不多了，晚上還要再去跑一圈。

可能是因為年輕，也可能是因為我那強大的執(zhí)念，連續(xù)幾天我居然真的堅持了下來，十四天的時間，我總共瘦了20斤，那時的我一米八，一百三十斤。

我可以清晰地看到手臂和小腿上的肌肉，臉上的棱角也顯露出來，用手一捏可以捏起一層薄薄的皮膚，腹肌更是不必多說。

那段時間我感覺精神狀態(tài)特別好，每天早上起來都感覺有用不完的力氣。

兩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我又回到了我的初中，站在校門口看向里面，我知道這里面有我想要見到的人。

星期日的下午，學(xué)生們陸續(xù)趕到學(xué)校，把書包衣物放到宿舍之后就要趕回教室上自習(xí)。

宿舍很小，而學(xué)生很多，雙人床太占地方，有些寢室就用大通鋪，七八個學(xué)生緊挨緊地擠在下層，還有七八個則擠在上層。宿舍沒有衛(wèi)生室，洗漱全靠樓下的自來水池，冬天的早上一千多名學(xué)生在寒風(fēng)中排隊洗漱絕對是最折磨人的時刻。學(xué)校里不讓穿拖鞋，就沒法洗腳，腳臭是不可避免的，甚至成了宿舍中的一種底味，每次進去都要捂著鼻子先適應(yīng)一段時間。

晚上五點半去食堂吃飯，食堂的味道更為惡臭，長年累月的油污已經(jīng)滲入地板，在微生物的作用下散發(fā)出腐臭，那味道就像把一塊豬油包到浸濕的棉被里，然后放到太陽底下暴曬三天一樣。

星期日晚上學(xué)生都在家里吃飽喝足了，很少會有學(xué)生再去食堂里吃，因此在食堂做飯的大爺也會糊弄糊弄了事，一千多人的晚餐就是用幾十個西紅柿和幾顆雞蛋做成的湯，再配上發(fā)酵過頭有股酸味的饅頭。

晚餐做的像喂豬一樣，有些學(xué)生自然不買賬，那些零花錢多的人回去學(xué)校的小賣鋪里買些干脆面或者別的零食填填肚子。每次中午下課和晚自習(xí)下課，小賣鋪總是擠滿了人，學(xué)生們伸長了手把錢遞給小賣鋪老板，大聲喊著自己想要的東西。

學(xué)校的廁所是硫酸味的，一進去都會感覺到辣眼睛，水泥砌成的坑位緊密地挨著，拉屎的時候身體一晃都會碰到身邊的人。小便池里的沉積物呈現(xiàn)出白色，黃色和紅色，糞便更是堆成了山，眼看就要冒出尖來。

一晃又到了上晚自習(xí)的時間，李澤正在教室四處打量，尋找自己的座位，他被安排到了靠近垃圾桶的角落里，幸好老師還給他留了一個座位。

李澤正用手擦干凈凳子坐了上去，又用手指在桌面上劃了一下，那根手指瞬間就變黑了，他只好撕下幾張作業(yè)紙，大概地擦了幾下。

老師進來了，布置好了作業(yè)就回辦公室了，耳邊傳來翻書聲和背書的聲音，有的人在做題。大家好像都看不見他一樣，大家好像都很忙，沒人在乎他。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了，第一節(jié)晚自習(xí)結(jié)束后是第二節(jié)晚自習(xí)，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周日過去了，周一又來了，還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擁擠的宿舍，難吃的飯菜，還有那散發(fā)出來的惡臭。

周二，周三，周四，還是一如既往，學(xué)生們每天的日程被安排的很滿，根本沒有時間做些別的。

李澤正對這一切感到厭煩和無所適從，呆在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好像想起來我為什么要輟學(xué)了。我的心智成熟的比較早，在我十三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像個大人一樣了，每天呆在這樣一個環(huán)境里，身邊的人不是幼稚的初中生就是暴戾的老師，我當(dāng)初是怎么支撐下兩年時間的。”

“可能那時候我還有朋友吧，我還有希望。我有一個偉大的計劃，我想讓所有人都活得幸福，我想創(chuàng)造一個更加美好的世界。”

“我到底在怕什么？我為什么遲遲不敢行動？我明知道我想要的東西就在我的眼前了，我為什么還要如此猶豫？”

“沒錯，我已經(jīng)沒有什么好怕的了，反正這是我第二次的人生，我不想再有遺憾了，我要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我現(xiàn)在就要做！”

李澤正站起身，走向石雪敏的身旁，他拍了拍她同桌的后頸，示意他換座位。那人抖了抖肩，不以為意。

李澤正用力掐了一下，再次說，“你去我那里坐著。”

周四的晚自習(xí)，李澤正終于坐到了石雪敏旁邊，他伸出雙手握住她的手，深情地望著她。

“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也還沒想好該怎么說，但是請你相信我，我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跟你成為朋友。”

石雪敏被他的這一舉動嚇壞了，一臉茫然不知所措。

“你聽我說，我從很早以前就開始喜歡你了，我想和你成為朋友，真的是很早很早以前就開始喜歡你了，你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人，可以說喜歡你這件事貫穿了我今后的人生。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我時長做夢的時候夢見你，總之我真的很喜歡你，你是特別的，你懂嗎？”

“今天坐在這里的人，他們的人生大概會走向什么方向我都一清二楚，我看到了所有人的結(jié)局，他們都是一些凡夫俗子罷了，絲毫不能激起我追求的欲望，但是你不一樣，我每次見到你，我就會開始激動，我的心一直在砰砰地跳。”

“你對現(xiàn)在的生活滿意嗎？你有夢想嗎？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因為我很了解你。你的夢想，你的愿望都會實現(xiàn)的，我向你保證。我知道你是一個純真、正直、善良聰明的人，我很欣賞你，我覺得你跟我很像。”

李澤正越說越激動，他站了起來，翻開了地理課本。

“你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大嗎？”李澤正指著世界地圖說，“這個世界非常大，比我們這個鎮(zhèn)大多了，你最遠也就去過幾次市里，或者跟著家里出了幾次遠門，你見過的東西都太少了，你的眼界太狹隘了，你應(yīng)該去看看更多東西。你應(yīng)該去遠方看看，你必須去看看那些東西，我會陪著你，我們兩個一起去看看這個世界。我們可以一起去美國、去日本，去法國巴黎，去英國倫敦，我們可以去意大利吃通心粉，你知道什么是通心粉嗎？那東西很好吃。這是巴西的熱帶雨林，我們可以去叢林里探險，就像電影里的冒險家一樣。熱帶雨林蚊蟲太多了，我們還是去非洲大草原看獅子和大象吧，或者去北極看極光，還有雪山和海洋，跳傘和滑翔，世界上有那么多好看好玩的東西，讓我陪著你一起去看吧。”

“你知道秦皇漢武嗎？”李澤正又翻開歷史課本，“我的意思不是說我想恢復(fù)帝制，我是想說歷史上有那么多功勛卓著的偉人，那些霸氣萬分，豪情萬丈的人，那些被歷史記載的人為什么不能是我們呢？我希望你不要把自己當(dāng)成一個普通人，你也可以成為一個偉人，在這個世界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你覺得當(dāng)國家主席這個目標(biāo)怎么樣？還是沒有難度，要不就去當(dāng)美國總統(tǒng)吧，那樣一定很有意思。你要學(xué)好英語，學(xué)好英語你才能跟世界上更多的人交流，我們要更多地與這個世界產(chǎn)生聯(lián)系，我們要掌控這個世界，掌控我們的人生。”

“我所說的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這個世界還有太多東西值得我們一起追求了，我說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你不是喜歡音樂嗎？你有沒有想過以后自己組建樂團？那一定很酷！到時候你做主唱，我來當(dāng)你的吉他手，我們的音樂會大獲成功，世界上的人都會知道我們，我們會變得非常有錢。”

“還有繪畫、雕塑、體育和文學(xué)，只要你想做就一定會成功的，我們會成為一生的摯友，我們一起經(jīng)歷困難和考驗，如果哪一天你愛上我也，我們也可以結(jié)婚，組建一個家庭，那就更美好了。”

“你是怎么想的？你對未來有什么期待嗎？我每次一想到跟你的未來，我就心潮澎湃，激動得不行，未來的生活一定會很美好的，我會盡全力來實現(xiàn)我們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