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將杯中啤酒一飲而盡。
“可惜，少了一個人。”放下杯子，藍曉軒輕聲說道。
大家都已聽見，氣氛也再次回到原先的狀態。
“曉軒，別再說了。”蘇慧在桌子底下按住了藍曉軒那只微冷的左手。
“是的。”周揚接過話，用那雙幽暗的眼睛看了看大家，“今天子飛在這兒，久別相逢，應該高興。”
“也是。”藍曉軒朝楚子飛微微一笑，看了看身旁人的臉，皺著眉頭說道，“蘇慧，你的臉色很差。”
“嗯，也許是剛出院，加上昨晚沒睡好的緣故吧。”
“可我感覺，你好像有心事。”
蘇慧搖頭笑了笑，“每個人都有心事。我真沒什么，睡飽了就會恢復的。”
“那就好……”
周揚似乎到現在才注意到她的面色，也開口了，“其實你出院時應該通知我們一聲，也好幫你整理整理東西，辦理出院手續什么的。”
“不用啦，我一個人能行的。”
楚子飛聽得滿臉詫異，“出院？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話讓藍曉軒和蘇慧再次想起了那塊紅色布丁，兩個人沒有答話，最終還是周揚向他說明了一切。
這個剛在中午獲悉朋友噩耗的年輕男人，此刻再次愣住。
一個死亡，一個中毒，一個已經香消玉殞，一個差點香消玉殞。
他還以為蘇慧只是身體不好才消瘦許多，原來如此。
“那你現在好點了嗎？”
“沒事，我身體素質不錯，恢復得快。”
“那就好。”直到現在，楚子飛才完全了解了這幾天內發生的所有事情。剛才周揚還不止一次地說到了一張刻有三只眼睛的面具……
面具。他抬手捏捏下巴，打算開口說些什么，又搖了搖頭，沉默下去。
“吃吧。”周揚咳嗽一聲，伸出筷子去夾涼菜。
楚子飛也配合著掰開一次性筷子，“對，今晚大家聚在一塊兒，應該好好吃一頓。”
兩個女孩也點頭吃起來。
一桌子沉默不語，像在專心吃菜。
藍曉軒想調整下這沉悶的氣氛，她想到了一直好奇的話題，“子飛，跟我們說說畢業后你都去哪些地方旅游了吧。”
“好啊。這幾年來我去過很多地方，先是去了歐洲，看過英國的巨石陣，法國的盧浮宮，德國的凱旋門，之后又去埃及，領略過金字塔的獨特魅力，接著再來到墨西哥感受瑪雅文化，特別是尤卡坦州的奇琴伊察古城遺址，它是瑪雅人的首都。那里有古老精美的雕塑，雄偉壯麗的金字塔建筑。特別是那座庫庫爾坎金字塔，簡直太美了！對了，還有矗立在特奧蒂瓦坎古城遺跡的太陽金字塔和月亮金字塔，都讓我感到無比震撼。后來我回到了國內，游覽了XZ的布達拉宮，敦煌莫高窟，陜西秦陵兵馬俑，BJ故宮、圓明園。。反正知名好玩的地方我大部分都有去。”
蘇慧聽完，和其他兩個人一樣，眼中流露出羨慕之色，“真不錯呢，你走的地方都是些著名的歷史文化景點，喜歡歷史的你肯定很享受吧。”
“當然，非常享受。將來有機會我就帶著你、曉軒、周揚還有胡雪去更多地方旅游，怎么樣？”
聽到胡雪的名字，其他人心中一沉，再次悶頭吃起菜來。
楚子飛不自然地抿了抿嘴，也不再多言了。
一個多小時后，四人離開包廂。
那桌菜沒有減少很多，遠遠看著，簡直和剛端上去的差不多，服務員進來收拾時也不免愣了一愣。
走出餐館，周揚對楚子飛說道，“既然你打算在這多呆幾天，那就別住賓館了，住我那吧。”
“不了，我在外面旅游，早已習慣一個人住賓館啦。哦對，明天我會來欣賞你的大作。
周揚淡然一笑，看了看蘇慧和藍曉軒，“要不我送你們？”
蘇慧搖頭，“你早點回吧，我們自己回去就行了。”
“不行，畢竟已經天黑，幾天前又發生過……”楚子飛說到這，頓了頓，繼續說道，“我送送你們。周揚，你先走吧，我們明天見。”
“也好。”周揚揮手攔下一輛出租車，目送三個人離開后才邁開了步子。
他突然不想這么早就回家，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著，幾分鐘后，來到了市區文蘊路上。
看著形形色色的人們從身邊穿梭而過，沒有認識的人，自然別人也不會認識他，偶爾有幾個打扮時尚的女孩看了他幾眼，也很快扭過頭繼續和朋友嬉笑聊天起來，或許在她們眼里，他只是一個穿著普通的路人，吸引她們短暫注意力的，估計是憂郁無光的眼神，略顯疲態的臉色和沉默不語的行走。
的確，他好像一直專注于自己的創作，沉浸在那座華麗的藝術殿堂中，對于這個燈紅酒綠的世界，這些穿著前衛的同齡年輕人，似乎越來越不熟悉。
他與現實社會脫節了嗎？
好像正在朝這方面發展，反正，他越來越不喜歡那些摩天大樓，那些在大樓中整日忙碌的人們。他們的生活枯燥乏味，很多人神經緊繃地度過了一天，在失眠和迷茫中又將迎來明天，而明天只是昨天的繼續。
很多人懷抱理想，卻在殘酷的現實中逐漸遠離它，還好，周揚不屬于這一類。至少他自己是這么想的。
大學畢業后這幾年堅持創作，現在似乎也小有成就了，作品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能得到業內幾位知名畫家的賞識，還覺得他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其潛力不可估量。
他在自己博客上掛出的作品得到了很多人的關注，其中就有網友落葉紛飛，一個能讓他找到靈感的朋友。
繪畫創作，成為真正的藝術家是他的夢想。
那么，周圍這些人的夢想又是什么呢？
他看著那些穿著時尚的年輕人，好奇起來，可幾秒之后就不再想了，這關自己什么事。
一個不喜歡喧鬧城市的人，注定只能回到屬于自己的世界中去。
周揚慢慢地走著，最后在文蘊路上的一家小飯館前停住了腳步。他想再喝些酒，于是掀開門簾進去了。
這家館子規模不大，環境干凈整潔，在柜臺前忙活的圓臉老奶奶也很熱情好客。
餐館北面那處墻角還懸掛著一臺電視機，播放的電視劇正吸引著不少吃客的注意力。
他找位子坐下，叫了幾瓶啤酒悶頭喝起來。
他就這樣干喝著，不知為什么，越喝越上癮。顧客走了一撥，又來了一撥，再走了一撥，又來了三四個。
幾個小時后，晚上24點整，他依然坐在那里獨自飲酒，餐館里只剩下他一個顧客了。
圓臉老奶奶，也是這家店的老板娘，這會兒正在前臺算賬，兩個服務員坐在旁邊看著電視。
周揚滿臉通紅，右手支著下巴靠在桌上，面前橫七豎八地放著幾個酒瓶，顯然已是醉了，他緩緩地轉過頭，瞇起眼睛看了看四周，視線瞥到對面墻上的掛鐘后，他使勁揉了揉迷糊的雙眼，一臉驚訝，“你、你們這墻上的鐘怎么倒著掛了？”
“啊？”老板娘抬起那張圓圓的布滿皺紋的臉瞄了瞄掛鐘，又回頭看看眼前正在喝酒的男人，無奈笑笑，“我說小伙子啊，這兒的鐘沒有倒掛，正著呢！是你喝多啦！”
“是嗎？我、我醉了？”周揚晃晃悠悠地拿住一個酒瓶，然后用力咬開了瓶蓋。
看這陣勢還得喝上幾瓶啊。老板娘放下賬本，走到了他的桌旁，“小伙子，別再喝了！這酒喝多了可不好。你醉啦，還是快點回家吧。”
“我沒醉！你、你這是要關門了，就、就趕我走吧！”
“哎呀，可不是這意思！我這小飯店晚上一直開著，我就擔心你喝醉了，大半夜得回不了家啊。”
“沒事，你看，我沒、沒醉……沒醉。”
“這話都斷著說了，還沒醉啊！”老板娘覺得再多說也沒用，索性暫時不理他了，招呼那兩個服務員和自己一起去后面屋子清理些東西，之后三個人離開了。
周揚抬起手搓了搓臉，他感覺整個腦袋似乎變得沉重起來，眼前所有景象都在不斷重疊，好像置身于一個奇幻世界，在這里，所有事物都在遠離自己，越來越遙不可及，越來越模糊。
可在世界的中心，在那兒，感覺有一抹美麗的身影正靜靜地凝望著自己。
好像是個女人。
她嗎？
不是已經……
難道以前都是幻覺，現在才是真實的存在？
他努力睜大眼睛，靠近些仔細看了看。
沒錯，的確有個女人站在那，裙擺飄飄，墨發飛揚，只是臉上的五官不是很清楚。
再近些，再近些就能看清了。
似乎已聽到他內心的呼喚，女人不緊不慢地走來，她穿著紅色的連衣裙，猶如一團激情四射的火焰，每移動一步就能散發出無法阻擋的熱量，仿佛整個世界都將被她點燃。
終于近了。
他能觸摸到紅色連衣裙的一部分，也能看到女人的臉龐，不過這臉竟然有兩張，好像她長著兩個分叉的腦袋。
穿紅裙的妖怪？
當然不可能了！周揚使勁甩了甩頭，再次睜大眼睛看去，慢慢地，兩張臉重疊起來，五官輪廓也漸漸清晰。
女人擁有一雙迷人的大眼睛，一張充滿誘惑力的紅唇，還有一頭散發清香的秀發，這些對于男人來說，都是致命的誘惑。
這張臉實在太熟悉，很多時候它都能悄無聲息地闖入周揚的夢中，用那雙美麗的眼睛安靜地凝望著他，卻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在雪白的肌膚上留下了兩行晶瑩的淚水。
這是胡雪的臉。
她正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仍舊美艷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