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依舊是校場早課

人的潛能像是海綿，只愿意擠一擠，就能榨出一點來。

很明顯，二百名苦役都是在玩命的內卷，竭盡全力的讓自己拳法能打出那一絲絲拳愿的意味，能入江森另眼，順利吃飽飯。

可今天的要求又與昨天不一樣，招式套路還能死記硬背，但這拳愿要是沒正確抓住感覺，不會就是不會。

因此半個時辰過去，第一個能吃飯苦役也還沒出現。

江森一直板著臉，似一尊冷面鐵塔，手中訓鞭揮舞，抽打空氣，制造壓力。

“江護軍校。”

有人叫喊，江森扭頭，臉色一變，冷臉硬生生居然擠出幾分討好的笑容。

“是田鷹，田管事啊。”

來者一身黑邊紅隼服，頭戴烏黑圓帽，手握黑鞘長刀，居然是一位紅隼衛。

這紅隼衛秦成等苦役還見過，就是幾天前通知“練武吃肉不服徭役”的那位紅隼衛。

和江森同樣是三境武者，但地位上似乎要比江森高半級的樣子。

“江護軍校，寒大人交于你的任務做的怎么樣？莫要讓羅大師等急了。”紅隼衛田鷹冷淡道。

提及“寒大人”“羅大師”這兩位人物，鐵漢似的江森露出拘謹，緊張道：

“非是莫家不上心，只是這些苦役賤民都是只進不出的飯桶，好米好肉的伺候，到現在卻還是沒一個人熬出血氣。”

田鷹輕笑一聲，江森內心一提，卻聽田鷹道：

“江護軍校要是想找這種理由推卸那就可笑，你這是怕幾位大人給你定一個辦事不利？

都知道練武講究‘武骨’‘悟性’‘勤奮’，也只有那種出類拔萃武道天才，初入武道不到數個時辰就能練出血氣。

那都是萬里挑一可遇不可求的事情，這二百名苦役哪能出那種人物？

江護軍校三天不到就能將這群苦役操練的有模有樣，這哪是辦事不利啊？

分明是你用心了。莫要緊張啊，江護軍校。”

田鷹如此說話，江森聽著愕然，心里嘀咕一句，這皇權特許，飛揚跋扈，磨牙吮血的兀鷲居然會體量人，這么好說話的嗎？

大梁朝官場就流傳的一句話就是：寧觸鬼神，不惹鷹犬

這“鷹犬”指的就是“鷹衛狼侍”。

江森不明所以，先試探一句：“那幾位大人是什么意思？”

田鷹說道：“寒大人，陳道長，青先生都不急，就是羅大師那里被長生觀催的緊，要交付一爐‘長生丹’，完成業績。”

提及“長生丹”，好似心臟被狠狠捏了一下，身為七品武官的江森了解這“長生丹”的些許內幕。

這是長生觀的術士用來結交氏族豪強，或是進奉王公貴胄的禮品。

那些有錢有勢的人物，也未必懂得修行長生，但手中有錢有勢，不愿意攢了一輩子身家才享受個數十來來年就化為一捧黃土，早早人死燈滅。

有了客觀需求了，就有長生觀術士投其所需，練“長生仙丹”，凡人吃了也能延壽個十年，而且還能疊加！

但問題，這丹藥有一味主材要用到武夫的全身精血，還必須武道一境圓滿氣血飽滿的武夫。

這也是江森這三境武夫一聽“長生丹”之名，心頭一緊的原因。

控制住臉色變化，江森趕緊詢問道：“羅大師是什么指示？”

田鷹瞥了江森眼，這與自己同為三境的武夫，卻在自己面前如此惶恐戰兢，一切原因都是自己身上這身“紅隼衣”，自己是四境青玄鷹衛寒鐵峰的親信。

這就是權勢的力量。

田鷹不再看江森，目光移向校場中使勁練武突破的苦役，也說道：

“羅大師也明白這武夫血氣需要時間打熬，可這時間不等人，江護軍校還先點出十名能練出拳愿的苦役，讓我給羅大師送過去。

羅大師拿到人后，自會處理妥當。”

田鷹話語里沒有多少情感起伏，但卻聽得江森一陣心寒。

長生丹需要的氣血充盈一境圓滿的武夫。這才剛練出拳愿苦役，就相當于才長出苗兒的青禾，根本壓榨不出什么血氣，更別說煉丹。

這該怎么讓青禾快速催熟呢？

那必須上科技狠活！

用虎狼之藥，激發元氣，未老先衰，臃腫肥大，以損壞榨干根基來換取充盈血氣。

江森一陣惡寒，那也是一種生不如死。

“江護軍校，你看那名苦役，他是不是修出了拳愿？”田鷹指著校場道。

江森回過神來，注意被指到的那名苦役招式動作連貫，拳法有神，好似一頭黃牛埋頭耕作，直到竭力才能罷休。

這確實是修煉出拳愿的表現！

這名苦役，江森也有點印象，就是昨天第一個能吃早飯的。今天也是第一個練出拳愿，顯然是有武道天賦的家伙。

“快快快，快把那苦役賤民叫過來，這是第一個。”田鷹笑呵呵道。

江森點頭，招呼那名苦役過來。

這位第一名顯得很激動，腳步走的都是飄的，在練武苦役熱切羨慕目光下走向江森二人。

昂首挺胸，器宇軒昂

田鷹伸出手，扣著“第一名”的肩膀捏武骨，嘴上滿意道：

“小子，拳法打得不錯，我苦營的一位大人物正需要這樣的人材！”

“第一名”愣神，雖然這位軍爺把他骨頭捏的生疼，但對方的話卻讓他難以遏制感到狂喜，連聲音都結巴了起來：

“我我我....我這是得到大人們的另眼了嗎？”

練武吃肉，然后立下汗馬功勞，勾銷賤籍勞役，這就是最開始說好的事情，就是練武苦役最大的期盼。

“第一名”怎么也沒想到幸福居然來的這么快，這么突然！

田鷹收手，微微點頭笑道：“是，沒錯，你要好好努力，別讓那位大人失望。”

“第一名”簡直是受寵若驚，甚至感激涕零，聲音里帶著一絲哭腔。

“感謝大人垂愛，感謝江軍爺的教導....”

這第一名順帶連江森都謝一遍。

但江森卻神情略有復雜，殺人不過頭點地，但這灌猛藥練人丹....

嘔——

不能細想了，否則江森的隔夜飯都要吐了，趕緊對這位“第一名”道：

“你且去吃早食，往后這位管事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懂嗎？”

第一名立刻感恩戴德，連連保證會抓住機會，不叫大人們失望。

三人對話都是正常聲音大小，一些懂察言觀色聞風而動的練武苦役也是可以聽到看到。

就看這位“第一名”如何在幾位軍爺面前狂喜失態，那位紅衣軍爺又是如何拍肩含笑。

動一動腦子，這“第一名”分明是被大人物看上了，有機會往上爬，能擺脫賤籍了！

這怎么不叫這些還在悶頭演武的苦役眼紅羨慕嫉妒，趕緊鉚足勁，將手中招式練好，吸引紅衣軍爺的目光，當個第二名，第三名，能讓人另眼青睞。

練武苦役們是如此賣力，田鷹笑開了眼，接連點上六個不錯的苗子，并笑呵呵的對江森說：

“江護軍校調教的很好啊，都是不錯苗子，我這沒一會功夫，羅大師的指標就完成一半了。”

江森悶聲拱手道：“克盡厥職，為大人們解憂。”

“寒大人會記住江護軍校的苦勞的。”田鷹說道，眼眸里暗含一絲對江森的不屑。

在他看來，同為三境武夫，江森的能力甚至比自己要強很多，敢殺敢打，帶兵有方，兩天不到時間就能把兩百名苦役訓的服服帖帖，練武都練的有模有樣。

這是一個有能力的人才！

可在地位上，自己卻比江森高一級，這全是因為田鷹自己能給苦營幾位大人物干臟事干累活，大人怕手臟的事情，他田鷹爭著來做。

江森就是這點不如他！

.....

暗中嘲笑江森，獲得幾分優越感后，田鷹帶著湊集的十位人材，施施然的離開。

苦役一看，紅衣軍爺帶著人走了，機會沒了，一時間心里苦悶后悔不已。

江森見狀即刻爆呵道：

“還要不要吃飯？練！繼續練！練不好，你們連飯都沒得吃！”

苦役們頓時一個激靈，沒有得到大人物另眼確實遺憾，但吃不上早飯那就更糟糕了，趕緊恢復狀態繼續練。

江森繼續呵斥道：

“眼睛別往別處看，不準東張西望，你們那是練武的姿勢嗎？”

三言兩語，江森又掌控整個校場的秩序。

在人群中秦成是親眼目睹了一切，他先知先覺，知道苦營真相，心底知道那被帶走十位苦役將會生死不如。

他腦海里不由浮現一道美食材料的制取過程：

“鵝肝是一種美食珍惜，但要獲取肥美油潤的鵝肝，就要讓肉鵝短時間內快速肥胖，這需要拿插管插進肉鵝的食道，然后通過插管強制大量灌食，肉鵝會被關在狹小的牢籠，不會讓肉鵝亂跑浪費能量，直到鵝肝肥大至正常體積的十倍，這才殺鵝取肝.....”

暗暗搖了搖頭，秦成加緊武道修行。

【你打一遍拳法，熟練度+8】

【莽牛大力拳（得心應手388/1000）】

.....

依舊是控分吃飯，這次秦成的排名在六十六，這是一個能大魚大肉吃飽喝足的名次。

秦成也關注舍友的情況。

二喜排四十五名

狗剩排六十九名

小六進步最大，擠進了八十名，排名七十八

都是能吃上大魚大肉的名次，很明顯昨天晚上內卷培訓十分有效果。在其它苦役還沒搞清楚“拳愿”是什么東西時候，他們三人已經有了明確的思路。

競爭對手躊躇不前，他們升級加倍，所以效果很明顯。

三人自然為自己進步喜不勝收，干飯的時候都多吃了一碗，只有秦成不表露憂喜之色，只是遠遠朝著瀆天祭壇的方向望去。

晨練結束，服徭役，修祭壇。

秦成搬運建材，暗搓搓的給自己攢材料。

那些監工也不會鞭撻他們這些練武苦役，最多就是怒罵驅責，是不會傷害他們的肉體。

這其中的道理，相當于在殺豬前，哪有隔三差五的毒打肉豬的道理？

這會降低產肉率的。

所以徭役只是勞累而已，秦成不僅觀察祭壇結構布局，尋找能篡改祭壇功能的地方，甚至還在暗中找到了毒藥的另外一種材料——綠尸礬。

這是明面上勞累，實則順利安全還能辦事，按理來說這上午該順利過去，可秦成卻在祭壇附近發現一些可疑的蛛絲馬跡。

“這是....墨粉？”

秦成伸出手指，從祭臺一處雕紋上捻出一個指頭的黑印。

除此之外，秦成還在該雕文附近的地面發現稀少的紅褐色的土壤。

“這紅褐色的土壤應該是苦營西南角明顯，而祭壇這里的土壤基本黃沙色，而且昨天深夜里下了一場小雨，而苦營是施行宵禁策略，午夜時是絕對不允許人亂串....”

零零散散的信息，秦成思索一二

作為看過一千集“死亡小學生”的人，秦成猜測，昨天夜里有人悄悄從苦營西南角來到瀆天祭壇，并在留下些許泥土和墨粉。

墨粉？

“是拓印！有人在拓印祭壇的雕紋！”秦成內心反應道。

“瀆天祭壇是詭道的東西，誰會去暗中拓印紋路，嘗試了解詭道呢？”秦成心念電轉，并立刻想到答案。

“是靈州仙門的勢力！”

詭道盟與大梁王朝是盟友，二者合作西征靈州仙山。

大梁至立朝以來就與靈州仙山矛盾尖銳，九州里大梁占據八州，就差靈州，這涉及到至關重要的氣運之爭，是不死不休的態度。

大梁國祚至今百，但靈州仙門已經傳承千年甚至萬年。

仙門底蘊深厚，靈州更是九州里靈氣最富足的地方，人杰地靈，所以大梁大軍開伐征討三次，都沒有讓破滅仙門，收攏靈州。

現在是到了第四次大規模西征，而大梁聯系到了盟友“詭道盟”。

這詭道盟的前身其實是靈州仙門棄徒。

詭道最開始修的其實是正道！

詭道盟那位盟主甚至靈州仙門五千年罕見的絕世天才，背棄靈州仙門前甚至是六境大能，半步七境，距離登仙只差臨門一腳，更是萬年傳承的仙山下一任掌門人的種子。

然而或許就是因為太天才，有了不一樣心思，詭道盟主發現當今天道運行的漏洞。

天道老之將至，產生了“死氣”，那位天才大能發現并收集了這股“死氣”，用天道的暮氣制造最初的“詭種”，這就是詭道體系開始。

瀆天的目的是吞天，進而取代天道！

這位的野心夸張的不可思議，手段更是離經叛道。

所以那位天才被逐出靈州仙門。

大概在一百年前，他同一眾追隨者被放逐了極西荒涼地，這就是詭道盟前身。

一百年里，一眾詭道信奉者相互討論，相互完善，于極西悟道，確立整套詭道晉升體系，直指取天而代之。

一百年后詭道盟與大梁勾搭上

大梁要靈州的地盤和氣運

詭道要靈州的天機和地脈

二者聯合，展開四次西征，一同征伐靈州仙山。

靈州仙山方面自然也有反應，這將是一場戰爭，既會有正面戰場的殺戮，還有敵后戰場的滲透破壞。

秦成現在就懷疑，靈州仙山方面是不是有派人潛入這座苦營，暗中打探收集信息的可能？

“大膽猜測，小心求證，再多觀察，應該還有個把月的準備時間。”

秦成心道，他看向自己身處瀆天祭壇，推斷修建進度應該還一個半月的的時間，他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準備。

在祭壇完成的那一刻，詭道的晉升儀式就會開始，那時候他們這群苦役就沒有存在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