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看著那個保安,心里一沉。
現在的他虛弱無比,又從墻上重重摔下來,根本動彈不得。這時保安出現,怕是直接將他當場逮捕。
然而還不等他作出反應,胖保安整個人就像篩糠一樣發起抖來,突然轉身,拔腿就跑。他肉球一般的身體迸發出了令人吃驚的敏捷與速度,仿佛身后就是洪水猛獸。
林恩一愣,然后反應過來,一個摸魚保安看到一個詐尸的血族標本,腦子正常的都會選擇逃跑。
他心中一緊,這保安跑這么快,恐怕馬上就會有人收到消息來追捕他。
勉強站起身來,他有些踉蹌的從另外一側的門離開了大廳,順著標識快步往這一側的出口走去。
他既要忍著身體虛弱,強打精神盡量快地逃走,又要仔細注意周圍的動靜,害怕撞見可能存在的其他守衛,大腦已是陣陣眩暈。
然而整個博物館靜悄悄的,周圍除了寂靜還是寂靜。
林恩能聽到的唯有自己的腳步,似乎這里除了月亮下踉踉蹌蹌的影子外,只有他自己。
博物館值夜的大概就胖保安一人,而他逃離之后,一點動靜都沒有傳過來。
林恩步履不停,跟著游客指示繞了幾道彎,終于看見側門就在前方。
出口就在眼前,他心中一喜,不由再提起一口氣,稍稍加快了腳步。
門口并無守衛,他從里將門打開,順利地走了出去,來到了博物館側面的一條小巷。
他心中一松,正要打量方向,規劃逃跑路線,眼前突然一陣天旋地轉。
逃出博物館已經費盡了他全部力氣,他太過虛弱,一口氣卸掉了之后,直接就暈倒在地。
在視野陷入黑暗之前,他看到一雙修長的腿,穿著靴子,正踏著石板路,從巷子的那一頭走過來,站在了他面前。
……
馬克西利爾市是洛瑪王國的首都,這里云集了整個王國的精英,房價也是水漲船高,可謂寸土寸金。
金橄欖街雖不算富人區,但離城市的最中心——坐落著首都市政廳、圣馬克大教堂和市立博物館的市民廣場只有三條街的距離,因此只有中產往上的家庭才能負擔的了這里的房產。
金橄欖街四號,一座有些老舊但干凈的二層木屋,帶著一個修剪整齊的草坪。草坪一角還有一個開辟出的小花園,里面種著朵朵郁金香,正含苞待放。花園旁有一個數米見方的池塘,幾尾金魚在里面緩緩游曳。
木屋內的一間臥室。
林恩皺了皺眉頭,眼皮緩緩睜開。
樸實的木制天花板映入眼簾,他眨了眨眼。
一股刺鼻的藥味鉆進了鼻子,他感覺到身下是柔軟的床,不由有些疑惑自己身處何地。
回想起之前一逃出市立博物館,還未來得及走遠就暈倒了,他迅速清醒,猛然坐起,自己不會是又被抓住了吧?
沒等他繼續思考,一道輕柔又帶著微微沙啞的嗓音傳來:“你醒了?!?
林恩將頭朝聲音傳來的地方偏過去,看到一名有著燦金色頭發的少女,站在房間門口靜靜望著他。
少女高挑瘦削,看著只有十四五歲的年紀,但未長開的眉眼已經透露出了些許美艷,配上金色的波浪長發,可以預料,不出兩年就會成長為一名動人心魄的美人。
然而和明艷的外表相比,她的氣質卻有些不同。明明是少女的外貌,湖藍色的雙眸中卻有著幾分和年齡不符的沉靜。
外表和氣質的反差,讓少女身上多了一絲莫測的意味,使人不由自主的就被她吸引。
林恩被驚艷了一瞬,然后一邊在心底猜測著她的身份,一邊謹慎回應:“這位美麗的小姐,我這是在哪?是你救了我嗎?”
還不知道對方是誰,但說話禮貌點,夸女孩子長得好看總是沒錯的。如果對方態度因此變得友好,透露更多信息就好了。
然而少女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輕輕說道:“這是我家,是我父親把你帶回來的。你稍等一下,我去叫他過來?!闭f罷就轉身離開。
過得片刻,門口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少女和一個身形偉岸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他看起來四十歲左右,一頭和少女同樣顏色的碎發,五官深刻,和少女有幾分相似,年輕時多半也稱得上英俊,現在雖然多了些魚尾紋,留著點胡茬,但也成熟而富有男人味。
如果不是臉上有一道橫貫鼻梁的猙獰刀疤的話,想必會在首都中產們的交際舞會上,受到夫人們的熱烈歡迎。
男人打量了一下林恩,點點頭,伸出了有力的右手:“氣色看起來好多了。我叫瓦格納,前晚看你倒在街上,像是餓暈了,就把你帶回來了。你那時憔悴得就像受了幾百年的罪。”
林恩伸出右手握了上去,一臉感激的說道:“瓦格納先生,我叫林克,感謝你救了我的命!實不相瞞,我……流浪許久,幾天沒有吃東西了,走在街上,突然就暈了過去?!?
‘除了名字,說得都是實話……看來是被好心路人救了,只要不是教會的人就好。’他稍稍松了口氣。
瓦格納握了握林恩的手:“舉手之勞罷了,幫助他人是快樂之源。你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這期間只給你喂了點流食??茨氵€沒醒,我就讓我女兒安蘇娜配了點草藥?!?
“恩,這是我女兒安蘇娜。別看她年紀小,對藥學很有天賦,放學后在藥店當學徒已經很久了。一開始她還害羞不干,說她根本不會,還是我堅持讓她配的。你看,這不剛煮好,你聞著味道就蘇醒了嘛?藥效果然不錯,哈哈哈哈……”
瓦格納爽朗大笑,臉色頗有點驕傲。
旁邊的安蘇娜雖然還是一臉平淡的樣子,但是緊抿的嘴唇顯示出她有些窘迫,有了幾分少女的模樣。
“林克,雖然你醒了,但是喝點藥鞏固一下也好。別看這藥顏色和其他的不一樣,味道也大了些,但是效果你也初步體驗過了……”
瓦格納指著床邊的碗。
林恩將目光移過去,然后臉色一僵。
碗內是墨綠色的汁液,看起來十分粘稠,這就罷了。然而上面咕嘟嘟的冒著氣泡,刺激性的氣味鉆入鼻中,怎么看怎么和傳說中的女巫湯差不多。
他默默移開目光,看到瓦格納神色中帶著期待,而安蘇娜有些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咳了一聲,說道:“謝謝了,我感覺我現在很健康。嗯,就是肚子有一點餓……”
他剛說完,余光瞥見安蘇娜悄悄松了口氣,主動接過話頭:“那我去準備食物?!闭f完就端著那碗藥離開了。
瓦格納對著林恩招呼道:“能走了吧?來,出來坐會兒,食物很快就好。噢,你之前的衣服太破了,現在你穿的是我的睡衣。放心,是干凈的?!?
林恩這才注意到身上的睡衣不是自己之前的衣物。睡衣十分干凈,但尺碼有些偏大。之前的衣服經過兩百年的歲月,早已是一堆破布條。
他現在身體雖然還是有些虛弱,但經過這一天一夜的照顧,已經回復不少。跟著瓦格納走出臥室,經過走道,來到了客廳。
屋子面積不算小,但裝飾并不華麗,整體透著一股簡約。
‘房子挺大,在王國首都有這樣的住所,瓦格納應該有一定社會地位和經濟實力……看他的身材和臉上的傷,可能是名軍官,或者大傭兵團的人?嗯,只要不是教會的神棍就行……’
他默默打量著這里的陳設,悄悄推測瓦格納的身份。雖然瓦格納看起來充滿了善意,并不知道他的真實背景,但林恩作為一個逃出生天的血族,仍然保持著警惕。
要是他被發現了身份,怕是會被重新釘回博物館的墻上做標本,活體的那種。
在沙發上坐下,謝過瓦格納泡好后遞來的茶,啜了一口,他臉上裝出一絲艷羨之色,問道:“瓦格納先生,這房子真大,真令人羨慕……不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總覺得心里有些不踏實,于是決定直接點發問。反正他現在是一個流浪漢的形象,這樣問也十分合理。
瓦格納聽了,放下手中的茶杯,臉上露出一絲莊重和光榮:
“我是教會的圣裁者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