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梅的出現(xiàn)在九眼橋引起熱議。原本親熱的姐姐姐夫冷漠起來。俊昌有感覺，但無心過問。支梅下水濕腳一事王世華也隱藏嚴密。俊昌爸爸在俊昌與支梅分手后不久回老家去了。

倆人早出晚歸，全身心投入生意。經(jīng)濟帶來的樂趣解決所有問題。支梅不再提起父母，雖然偶爾她也會想起父母。也會擔(dān)心父母用錢的問題。她還記得父母手里還有當(dāng)初從俊昌手里拿回去的存款。父母對錢的熱度在支梅心里冷卻許多。

“你知道嗎？從我倆認識到現(xiàn)在已過去半年，我真實沒有存款。姐姐，姐夫這半年已經(jīng)存了幾萬。王家三老表也都存了不少的錢。我們那些擺攤的都富起來了。支梅，有你我就方便多了。我倆得加油哦！”累了一天的晚飯桌上俊昌邊吃邊對支梅說道。

“我知道，倆人擺攤都很累，何況你一個人。沒有我的日子辛苦你了。為了我你也花了不少的錢，你也不嫌棄我的遭遇，給我機會重新再來。俊昌，真的謝謝你。”

“傻瓜，以后不許再說這話。一切都會好好的。明天是食品節(jié)，大家都不擺攤，我們也去。”

“食品節(jié)是什么節(jié)？從來沒聽說過。”

“在鄉(xiāng)下，沒聽說過的東西太多了。去年食品節(jié)我剛來不久，我也沒去。后聽他們說有各式各樣的小吃食品，平時都見不到的，據(jù)說味道很奇特。我們旁邊的李偉，趙利也是剛剛談戀愛，他們?nèi)チ说模貋碚f起真讓人心癢。上次，也就是我們分手不久，劉德華來成都演唱會。票價兩百多耶，兩百多！我當(dāng)時沒有錢，最主要還是心情不好，沒去。后來他們講的津津有味，就我一人搭不上話。感覺我在這里格格不入，低人一等。我不希望你也受這種委屈。我們在什么地方就要融入什么生活。不能標(biāo)新立異，不能讓人覺得我們有什么不同。市場上所有的攤主都是親連親，戚連戚。各人身后都有一個隊伍，等時間長了，你就都知道。誰都不能得罪人，所有的關(guān)系網(wǎng)錯綜復(fù)雜。許志文前面的那兩個攤位背膀硬扎得很，聽說官場上還有旁親。走得可親了，專程選好衣服給人送去。家鄉(xiāng)土特產(chǎn)，名煙，名酒，什么都送。管理市場的都得讓他們?nèi)帧４蟪鞘绣X好賺，路難走，我們都要學(xué)起來。有些錢必須花，有些錢不必花。我們要學(xué)的還很多。”

“你說得太多了，我聽不懂，也記不住。你以后慢慢教我，我在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干農(nóng)活。，還有那么多人也不認識，我一時也消化不了這么多新東西。總之，我懂你的意思，明天同大家一起去。好吧！別怪我明天花太多錢，我從來沒吃過奇異口味的任何東西。從小長大只有過年才會買點花生，胡豆，連糖果，甘蔗都吃不到。我可缺乏對美食抵抗力。”

“明天我一刻也不離開你，避免你沒見識出現(xiàn)尷尬。”

“哼哼——哈哈——。”支梅開心地笑，更多的是為可笑而笑。分手前也沒有笑得這么開心過。“喜歡你——獎勵你一下。”話間未落，支梅一個熱吻上去。

美食節(jié)上來自全國的各種食品琳瑯滿目。前去湊熱鬧的市民絡(luò)繹不絕。各條街口熙熙攘攘的群眾涌向食品節(jié)現(xiàn)場。人頭像隨風(fēng)擺動的麥浪此起彼伏，被迫移動。俊昌緊緊抓住支梅的手，支梅挽緊俊昌的臂膀隨著擁擠的人群挪動。剛?cè)雸鰠^(qū)的幾十號熟人隨東倒西歪的擠壓分崩離析。俊昌右臂從支梅背后攬過，再從支梅腋下伸出抓住支梅右手。支梅心領(lǐng)神會，人流如何橫劈豎打，除非折斷俊昌手臂，否則休想沖散他倆。大天白日，眾目睽睽，支梅第一次伸出左手抱緊俊昌腰部。人流中兩人沒有說話，只感覺血液加快，心跳加速。倆人總是在同一時間相互注視對方。熱戀之感再次升溫。這是怎么了？享受夫妻待遇已有些時日，新鮮感并未悄悄褪色，難道這就是糊涂的愛？

“我們進賣場吧！這里太擠了。我們不光是看，也是來吃東西的。傻老婆，你做生意時很有主見，怎么花錢犒勞自己就唯唯諾諾，毫無主見。”俊昌低聲在支梅耳邊說道。

“可是我們吃什么呀？這么多的食品聞著都香。”

“炒龍蝦，你沒吃過，我也沒吃過。聽那些有錢人說得口水直飚。”

“一定很貴吧！要不我們買點點嘗嘗。”

“不是嘗嘗是飽餐。就當(dāng)我們昨天沒出攤。”

“你說得輕松，就當(dāng)昨天沒出攤。今天不也沒出攤嗎？損失可大了。”

“你這叫窮人思維，錢得使勁掙，也得學(xué)著花，避免以后到處出洋相。”

“你才叫窮人思維，還沒富就裝出富人模樣。極為不靠譜。”

“”你為什么總和別人不同呢？所有擺攤的都比咱舍得花錢，都比咱富。要的是持之以恒。”

“家里喝漿子，外面擺浪子唄！”

“打住！支梅啊！”俊昌扭頭停下來看向支梅說道：“你以后不許這樣說話，你明明是個聰明人，卻在小事上與人格格不入。從我擺攤到現(xiàn)在半年有余，一分錢沒攢下，咱倆分手時，我把那兩月收入全給了你，而你與我再見時你卻在龍?zhí)痘⒀āＤ阒绬幔课也还苣闵L在什么環(huán)境，你這種生存方法是錯誤的。你能吃苦，很節(jié)約。可是你對事情就沒有整體分析。你與客戶討價還價時，你對客戶穿上我們的衣服的表揚和贊美時，你為了把一件衣服賣出去時的樣子，你就是整個地攤市場的武則天。可是你在養(yǎng)家，治家策略卻為零。我們的錢你我舍不得花，卻四下分散，不集中。不光沒把你家搞好，也沒把我們自己的小家搞好，這是下下策呀！”

“什么呀？一個家庭只有一個中心軸。即便我嫁到你們家，我的父母，你的父母，咱們也是應(yīng)該孝敬的呀！我們要把兩個家都兼顧好了，那才叫能耐。不就吃龍蝦嗎？你就說了這么多。他們都不見了，就剩下咱倆了。我們過去吧。”

“來份大份炒龍蝦，再來一瓶啤酒。”俊昌對服務(wù)員說道。

支梅！能告訴我為什么你們女人老愛問‘你愛我嗎？’，俊昌同支梅對面而坐。無厘頭地問起了這個話題。

“因為我們在意，因為我們愛著對方，因為我們怕失去，怕你不愛我了。”支梅臉上泛起紅暈。

“那你愛我嗎？”俊昌深情地注視著支梅問道。

“愛！”支梅掩飾不住笑并低下頭。

“真的嗎？”俊昌直盯著支梅久久不眨一下。盯得支梅不敢對視。

“你能答應(yīng)我，咱倆我當(dāng)家嗎？”俊昌至始至終不眨眼。

“為什么不讓我當(dāng)家，你不信任我？”支梅露出懷疑眼神。

“信任，當(dāng)然信任。我想用最快的速度買房子，買個大房子，你父母，我父母都接來。咱們生兩個孩子，一個跟你姓，一個跟我姓。何必繼續(xù)呆在農(nóng)村。農(nóng)村的破磚爛房子咱們也不要了，城里的資源多好呀，孩子上學(xué)教育是一流的，生病了，醫(yī)院也是一流的，多好。出門公交車，四通八達還便宜。生活成本其實在降低。再說，你父母不就希望人前顯貴嗎？要是脫掉農(nóng)皮，甩掉鋤頭，干干凈凈做個城市人，不為汗?jié)巢傩模辉诿娉S土背朝天，背太陽過山，哪里不好？”

“我嫁給你了，我可以接我父母來？你父母會同意？”

“我們共同掙錢買的房子，我父母無權(quán)過問。到時候這些小事我自己解決。你得答應(yīng)我買房前由我自己管錢，不再給雙方父母。買房后，經(jīng)濟寬松了，我就讓你當(dāng)家。你愛買啥買啥，不必跟我商量。”

“爸媽還以為我在打工，這么久沒回家，他們一定很生氣。你能給我打工的工資讓我回家去看他們嗎？我曾經(jīng)跟你講過，家里還有個男朋友呢！這些事情我都得回去處理一下。我們結(jié)婚時雙方父母都得高高興興的才好。”

“打工一月也就五六十塊，你不必要報最高工資。當(dāng)初我跟著姐姐姐夫一月也就六十塊。。你已出來四五個月，也得三百塊。三百塊不威脅人，我給你。我們運氣好時，一天就能賺二三百塊，你每月給他們六十塊，不是問題。”

“好，既然你這么說了，我都聽你的。”支梅露出喜悅之色。俊昌為自己打開支梅心結(jié)自豪不已，自己干了一杯酒。龍蝦很快被剝個精光，兩人開心極了。又走向‘三大炮’攤點。

后來的每一天都累并快樂著。支梅幾乎認識每一位攤主。熟悉深巷子的多數(shù)近鄰。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間，（有人聊天，有地方串門，自主約人逛商場）不再與這個城市有陌生感。

這天，支梅拿上她的‘工資’回家了。一只腳剛踏進門檻，母親邊罵邊走了出來：“我還以為你死了的，要死你就死遠點，我不想看到你，你跟你姐一樣，不是昌盛的東西。只有你那個豬腦殼爸爸才會相信你是好人。出門就是幾個月，音信全無。你死了就死了嘛。你還回來干啥子？老娘上輩子不曉得做了好多惡事，這輩子盡遇你們這些收賬的東西……”

“別罵了，回來就好。”奶奶聽見罵聲從外面走進來說道。

“不罵，你當(dāng)然不罵了，你整天光吃不做。”母親繼而罵向奶奶。“一個個跟豬一樣，我們該變牛，老變豬，小變豬，就我們中間兩個該變牛，安心把我們倆弄死，安心把這個家弄跨桿。都是我們的錯，我們對不起你們所有人。上沒有把你們孝敬好，下沒有把他們撫養(yǎng)好。我們該死，我們罪該萬死。我們死了你就好了，你們就享福了……”

“支梅，你媽就這脾氣，你別在意。”奶奶親手將支梅接進屋。“你媽天天擔(dān)心你，能不擔(dān)心嗎？你說你一個人去一個陌生城市，工作也是未知數(shù)，外面世界多復(fù)雜呀！你爸也是每天念叨你。回來就好。哎！掙錢了嗎？”奶奶笑著問道。一雙期盼的眼神絲毫不掩飾。

“掙的不多。”

“有就好，管它多不多。你爸整天念叨家里沒收入，有進賬你爸就不會說什么？家里已經(jīng)好久沒有吃肉了，你拿回了錢，家里吃上兩餐肉，你爸再喝點酒，你媽有點小錢上街，家里就會太平一陣子。哎！我倒是活一天少一天了，孫女，這錢啊沒有歸宿重要。”奶奶突然心情沉重，收起笑容說，“那個叫吳天貴的，來過兩次。兩次你都不在家，他也就露出脾氣，還說我們，哎！總之呢，我對他不滿意。你現(xiàn)在在城里打工，有機會找個好的，就找個好的，不要考慮家里，你是女孩，不要想得太多，男人是女人終身的依靠。你自己的后半身重要，你爸媽都不能把家里搞好，把重擔(dān)推給你，會壓死你的。你要選擇吳天貴，你就只能圖他是人，要說人那遍地都是。你的后半身就不好過。”

“奶奶，我和毛世俊又走到一塊，他們家讓我嫁過去。你覺得呢？”

“好，俊昌這孩子懂事，有頭腦，男人就得有頭腦。男人得頂天立地有頭腦，女人將來生孩子，養(yǎng)孩子，一個家庭興旺就靠男人。毛俊昌這孩子我喜歡。你要喜歡他，就學(xué)你姐，從此失蹤。”奶奶說最后這句話時，嗓門壓得老低老低。

“不好吧，奶奶。婚姻大事要兩邊父母都高高興興的。我也不想忤逆他們，姐姐讓他們很傷心。爸媽也不容易。俊昌也說了，等我們在城里買了房子就把爸媽都接過去。”

“只要你能跟俊昌在一起就巴不得。”

“他要你嫁過去？我不答應(yīng)。你妹沒得你能干，你必須招朗入贅。”爸爸呡口酒說道。“你要是嫁出去，我這半輩子的心血打了水漂。我老了便是孤寡之人，當(dāng)真我沒有生兒子低人一級。”父親的臉驟然變得可怕。

“毛俊昌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奶奶目光閃爍戰(zhàn)戰(zhàn)兢兢說道。

“毛俊昌是不錯。”父親掃視每個面孔說道。“可是我家有我家的規(guī)矩。你嫁到大山上去，你以為那是好玩的？”

“他說這只是一個表面，應(yīng)付他爸而已。”支梅細聲說，“婚后，我們湊足了錢買了房，就把雙方家長接過去一起住。還說生兩個小孩，一個跟我姓，一個跟他姓，兩邊都顧全。”

“一派胡言，城里買房，他當(dāng)自己是啥子？城市不是他的家，戶口在哪里，根就在哪里。年輕在城市里打拼，老了終歸是要回老家的。到時候你跟他去山上。再說，生兩個小孩？計劃生育那么嚴，生兩個，他怕是不知天高地厚。還說要雙方父母接去一起住？哪家親家住在一起？哪家親家能長住在一起不起矛盾？純屬幼稚。就算他說得有理，他的父母跟兒子住一起，正常。我們?nèi)ィ闵蹲樱康腿艘患墶Ｕf不起硬話，我不同意。”父親鐵青著黑浸浸硬邦邦的臉說話，無一人敢出聲。

“那我就只能選擇吳天貴了？”支梅聲音低沉。

“也不是非吳天貴不可，你現(xiàn)在在城里打工，有機會認識的好男人多的很，不是不讓你選擇優(yōu)質(zhì)男。那些做生意的，你也可以找，你找那個弟兄多的，老家條件差的，他們就很愿意出來做上門女婿。毛俊昌不錯，但他是獨兒，任哪家父母也不會答應(yīng)。”

支梅從小深愛自己父母，每當(dāng)父母跟別人吵架打架時，他都站在墻角痛哭不已，暗暗發(fā)誓長大后一定要孝敬爸媽。支梅的童年記憶零星片斷。依稀記得別人罵父母活該沒有兒子。一窩女子都是給別人養(yǎng)的賠錢貨，報應(yīng)慌了才生不出兒子。從此斷子絕孫沒了姓氏。罵贏了或仰天大笑，或看向路人哈哈哈大笑。支梅上學(xué)放學(xué)遇見吵過架的人，他們都會對著支梅‘呸！’口水雖吐在地上，支梅小小心靈已感覺到威脅與侮辱。支梅對父親想要人前顯擺的心情百倍理解，自己不僅要頂起這個家，還得頂?shù)酶哌^別人。

回到城里的支梅心事重重。難得回次家卻不能告訴家人自己的遭遇和自己的真實情況。父親是不能接受任何人有半點撒謊的。回到毛俊昌身邊卻不能告訴他父親的話。她真愛毛俊昌，俊昌的點點滴滴讓她沉迷，癡醉。俊昌給予的幸福曾在離開俊昌時體會到珍貴。俊昌的承諾，包容。俊昌的追求，抱負。舍俊昌其誰？

“支梅，想啥呢？這么入神。”俊昌一邊收拾屋子一邊說道，“你忘了今天什么日子啦？”

“什么日子？”深思中的支梅驚愕地看著俊昌問道。

“今天不是吃熊胖子喜酒嗎？忘了吧？”俊昌顧做鬼臉。

“不是說25號嗎？”支梅任然驚愕。

“你去掛歷上看看今天幾號？我的傻妹妹。”

“行，那走吧！”支梅說走就走。

“哎喲！我的天哪！你可真是從鄉(xiāng)下來的。人家可是在大酒店辦，隆重著呢！”

“我知道。”

“你知道你還穿這身？”

“那我穿啥？”

“去買一套，然后去理發(fā)店挽個頭發(fā)。”

“至于嗎？又不是我結(jié)婚。”

“至于，太至于了。我姐每次參加宴請都打扮的光鮮亮麗。我們是胖子的朋友，不能丟臉。”

“你姐不是比咱們有錢嗎？她那是講究排場，跟咱們能一樣嗎？”

“我姐剛來的時候跟咱們現(xiàn)在一樣窮，排場從沒落下。在這個市場上，我姐和姐夫是有威望的。咱們要是一丁點不講究，別人會瞧不上咱們的。”

“來得及嗎？”

“來的及，現(xiàn)在才早上8點。走吧，錢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支梅第一次踏進那豪華時裝店。

“支梅，這件好看，這件適合你。”俊昌指向模特兒身上那件鎮(zhèn)店之寶連衣裙說道。

支梅伸手去摸價簽一看，“這是給城里貴婦人設(shè)計的，我不要。”

“你就是這座城市的貴婦人，我說了算。”俊昌俏皮道。“嗨！就這件取下來讓我的夫人試試。”

“不要隨便摸，確定要才能試。這是杭州一級絲綢，做工設(shè)計堪稱高端。本就不是一般人穿的。”美女老板娘不屑說道。

“不買，我們走。”支梅拉俊昌走。

“買，這件真的好看，貴就貴點吧！現(xiàn)在年輕不穿，等老了再穿嗎？”

“不買，瞧她那態(tài)度。我們?nèi)e家買。”

“我只買衣服，又不買她態(tài)度。”俊昌將臉一沉，“賺錢不要給人服務(wù)的嗎？拿衣服，有錢，別瞧不上人。”

支梅不為這絲滑耀眼穿出貴婦人氣質(zhì)的高檔衣服而感動，陣陣心痛上千元一條的連衣裙還得搭上雙高根涼皮鞋。加上隨禮，真實花掉世昌半月收入。不是半月收入而是窮人骨子里的天文數(shù)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