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目送秦逸離開后，剛才動彈不得的鐘晨和陸雪涵同時感覺到自己身上承受的壓迫感快速地消失了。在突然降臨的松懈以及未曾退去的恐懼之下，鐘晨和陸雪涵的雙腿一軟，雙雙癱倒在了地上，驚魂未定地開始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氣來。

在確定了秦逸確實離開之后，唐羽的臉上也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情，他快步來到鐘晨的身邊，半蹲下來向鐘晨問道：“你沒事吧，他傷到你了嗎？”

不知是不愿回答還是根本就沒有聽到，鐘晨沒有回答唐羽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低著頭任由汗水滑下自己的臉頰。

看著鐘晨的樣子，唐羽神情嚴肅地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害怕他是正常的，那個人的實力應該比我還要強上一些，如果真的和他開戰的話我也沒有絕對的把握取勝！”

“那個人就是秦逸，孤宸的首領……”鐘晨忽然開口低聲地對唐羽說道。

唐羽一愣，隨后立刻明白了鐘晨如此消沉的原因。

片刻的沉默之后，鐘晨慢慢地抬起頭看向唐羽，用微弱的語氣開口問道：“你怎么會來凌霄城？”

“自從上次和你用傳音陣法聯絡之后就沒有你的消息了，而且我也沒有在蒼楓帝國里聽說你死去的消息，反倒是聽說蒼楓黑葉在和未知的敵人惡戰過后受了重創。我猜以你的運氣應該還活著，所以在找了一段時間后才決定再來滄陽學院看看你是不是平安回來了。”唐羽說道。

鐘晨此時稍微冷靜了一點，抬起頭對唐羽說道：“之前和黑葉交戰時我的行李幾乎全沒了，所以你給我的傳音陣法也不見了，我也試過很多辦法聯系上你，可是……”

“所以才要你好好學習陣法課啊，只要你擁有我的傳音陣法，就可以通過自己的源氣和一些其它的材料將我的傳音陣法通過類似于復刻的方式制作出一個和我的傳音陣法一樣效用的‘影子陣法’。只要原來的陣法沒有被毀壞，復刻出來的影子陣法就不會失去效用。平時你外出只要把我的傳音陣法好好保存起來，把復刻出來的影子陣法多帶幾個就可以了。”唐羽笑了笑說道。

鐘晨苦笑一聲：“想不到，我平時不擅長的東西，今天卻救了我一命，如果你在用傳音陣法確認了我的安全而沒有來滄陽學院的話，我和雪涵恐怕已經死在秦逸的手上了吧……”

聽鐘晨這么說，唐羽才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鐘晨身邊臉色蒼白、一言不發的陸雪涵身上。

“她就是那個曾經是孤宸成員的女孩嗎，長得真是好看！”唐羽笑著用胳膊頂了頂鐘晨說道。

唐羽本來是想和鐘晨開個玩笑想讓他轉移一下注意力，結果發現鐘晨和陸雪涵的臉上依然滿是驚魂未定的神色，根本沒有精力和自己搭腔，所以也識趣地沒有再多說什么。

待鐘晨和陸雪涵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之后，唐羽就和他們一同找到了其他的幾名碧山派成員。

看著臉色慘白的鐘晨和陸雪涵，楓凝雪等人一時間都疑惑不解，不明白怎么才離開不到半個時辰兩人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在從鐘晨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眾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想不到那個孤宸組織的首領與碧山派的首次見面竟然是通過這種方式……

“他真的這么可怕嗎，你們兩個的臉色很不好啊！”安顏擔憂地看著鐘晨和陸雪涵幾乎沒有血色的臉說道。

“幾乎就跟我第一次和他見面時一樣，像是一把無形的刀反復地磨刮著自己的骨頭，面對他的每一秒都讓我從心里感到不寒而栗……”陸雪涵微微低著頭說道，“但我也不得不承認，秦逸是一個不能用常理來判斷的人，這也是我之前相信他可以復活我父母而加入孤宸的原因。我總有一種感覺，雖然我不知道秦逸和孤宸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如果這個世界再不阻止秦逸的話，他遲早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或神奇或可怕的轉變！”

陸雪涵的話讓眾人紛紛陷入了沉默。在碧山派的幾位成員之中，只有鐘晨、陸雪涵和楓凝雪三人真正見識過孤宸成員的實力，而看著此時鐘晨的樣子，楓凝雪也意識到了秦逸的可怕，上次鐘晨和孤宸的成員肖晗進行戰斗之后都沒有像現在這個樣子。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鐘晨忽然低聲自言自語道：“他認識我的父母……”

在場的眾人同時一愣，紛紛看向了癱坐在一旁的鐘晨。

“我之前在他實力的威懾之下沒有反應過來，但他確實提到了我的父母……我現在回想一下他說的話，他應該對我的父母非常了解……”鐘晨雙眼低垂地注視著地面說道，像是在向眾人訴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難道那個人……是你父母的朋友嗎？”安顏小心翼翼地向鐘晨問道。

“或者……他可能是害死了你父母的仇人？”蘇詩雅微皺著眉頭猜測道。

“不太可能，”唐羽搖了搖頭說道，“在離開的時候，那家伙對鐘晨說‘欠你母親的就還清了’。他不像是會說謊的人，也就是說鐘晨的母親應該確實是對他有恩的才對。”

聽唐羽這么說，眾人紛紛看向了眼神黯然的鐘晨，一時間不知道究竟該對他說些什么。

在確定了鐘晨和陸雪涵的平安之后，唐羽也暫時離開了滄陽學院，畢竟他也算是偷偷跑進滄陽學院的，要是被學院的人發現的話也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那一晚上，鐘晨獨自躺在床上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就像是丟了魂一樣雙眼無神地凝視著宿舍房間的天花板，似乎在思考著什么，又像是在掩藏著什么。

在次日的課程中，鐘晨也沒有理會周圍的任何人或是說一句話。看著鐘晨頹廢的樣子，碧山派的眾人心中清楚其中緣由卻又無能為力。

“這次鐘晨受的打擊很大啊……”龍牧野嘆了一口氣說道。

“自己畢生的敵人不僅實力強大，而且還和自己的父母有過交集，換成是誰都會難以接受的吧。”蘇詩雅說道。

“這不僅僅是鐘晨要面對的壓力，我們現在都是碧山派的成員，孤宸是碧山派的敵人，也就是我們所有人的敵人！”楓凝雪嚴肅地說道。

陸雪涵看著一言不發的鐘晨，在思索了片刻之后上前去拽了拽他的衣角，示意他和自己單獨交談。

在來到一個沒有人的角落之后，陸雪涵看著鐘晨臉上的表情，本來決定與他好好談一談的心情又變得困惑了，片刻之后才開口向他問道：“你……還好嗎？”

鐘晨看著陸雪涵的臉，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自己現在，究竟算是好還是不好呢……

“昨天謝謝你，我知道雖然你在秦逸面前害怕得沒有具體的行動，但你確實是在保護我。”陸雪涵微微低下頭去說道。

鐘晨苦笑了一聲：“我真的保護到你了嗎，如果沒有唐羽，我昨天就已經和你死在一起了！”

陸雪涵抬起頭直視著鐘晨的雙眼開口問道：“難道沒有保護成功的保護就不算是保護了嗎？”

鐘晨一愣，面對陸雪涵的雙眼有些窘迫：“沒能保護成功，不就是失敗的嗎……”

“失敗的人，就不值得人們去尊重嗎？”

鐘晨神情嚴肅地搖了搖頭：“我不能失敗，對于我來說失敗不僅僅意味著死，更意味著碧山派幾十名同門和師父就會死得毫無價值！所以我不能輸，哪怕是和孤宸同歸于盡，我也絕對不能容許自己輸給孤宸！”

陸雪涵的眼神忽然嚴厲了起來，語氣也一下子加重了許多：“之前你不是和我說過不可以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顧一切，否則就算是實現了自己的目標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呢！”

鐘晨被陸雪涵的聲音震得一愣，不知所措地撓了撓頭。這是陸雪涵第一次用這么激烈的語氣和鐘晨說話，弄得鐘晨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陸雪涵也意識到自己情緒激動了，一邊用手指擦了擦鼻子一邊微微把頭低了下去，氣勢也一下子弱了幾分。

“其實我心里也清楚，秦逸之所以沒有殺我，是因為我掌握的孤宸情報根本不值一提，如果我在孤宸之中陷得再深一點的話，恐怕就算昨天唐羽全力與秦逸戰斗我也不可能活下來……”

陸雪涵無力地抬起頭看向天空：“現在仔細想想，昨天自己的樣子真的是太可笑了，居然向秦逸懇求他不要傷害你。對于秦逸來說我算是什么，一個曾經的孤宸成員？一個年幼的孩子？還是一個孤宸的叛徒……”

陸雪涵苦笑一聲看向鐘晨說道：“也許我應該像你一樣，什么都不顧，拼了命地去打一場，贏了自然是好，輸了至少也沒什么遺憾……”

“這段時間里，我的每一次戰斗幾乎都是拼上了性命的，我承認，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我并不討厭這種戰斗方式，看著自己需要擊敗的敵人敗在自己手上是一件令我非常自豪的事情……”

說到這里，鐘晨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下去：“可是，我能擊敗汪道誠與何采薇，能打敗司馬朝文、呂迎川甚至黑葉的強敵，但在和孤宸的兩次戰斗中我卻一次都沒有贏過。特別是在面對秦逸的時候，我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我們之間的距離，那個距離太遠了，就像是一望無際的鴻溝，遠到我根本無法看清那道鴻溝的深度，也不知道如何去跨越它。

鐘晨無神地望向遠方：“即使我從現在開始沒日沒夜地拼命修煉，有朝一日我真的能追上我和他之間的那段距離嗎？”

陸雪涵不知道鐘晨究竟是在問她還是在問自己，最后只能倚在墻上和鐘晨一起無言地仰望著天空。

陸雪涵忽然想起之前在朱雀峰的飛燕谷中自己和鐘晨一同坐在櫻花樹下喝酒的時候，自己明明覺得應該和鐘晨說些什么，可唯一能做的事情卻只是把酒壺中的酒一口又一口地灌進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