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無戒看來，沒有修煉天賦的白浣雪甚至沒有嫁給族中男子的資格：一個沒用的母親怎么可能生得出合格的孩子呢！

因此白浣雪在白氏一族中幾乎沒有任何地位，連家族中的下人對她的尊敬都僅是得益于白秋練的身份，背地里他們甚至不愿和白浣雪待在同一間房中，生怕和她太過接近而惹來其他白氏成員的不滿。

也正是因為如此，白秋練知道自己必須時刻保證著白浣雪與自己待在一起，即使是面對白無戒要自己前往滄陽學院的命令，自己也絕對不能拋下白浣雪不管。

靠著家族內的勢力，白秋練打探到她的母親在被驅逐出白氏一族之后不久就迫于生計而以妾室的身份被一位蒼楓帝國的富商娶回了家中，一年后就死了！

所以對于白秋練來說，白浣雪就是她最后的親人，同時她也絕對不允許自己任由白浣雪重蹈她母親的覆轍！

于是，在白無戒要求白秋練去參加滄陽學院的入學考試的時候，白秋練向白無戒提出了她數年以來唯一的請求：將白浣雪帶到凌霄城，由自己負責養活她，她不能把白浣雪留在白氏一族，否則她只會受到其他人的嘲笑和羞辱！

當白秋練半跪在白無戒面前提出這個請求的時候，白無戒帶著冰冷的目光說出了一句簡短的話：“你會后悔的。”

隨后白無戒默許了白秋練的請求，但是沒有再多給白秋練任何用于養活白浣雪的資金。

白無戒的默許讓白秋練喜出望外，雖然她已經猜到白無戒不可能會愿意在白浣雪身上投入多余的財力，但是他能如此輕易地同意自己的請求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于是，白秋練帶著白浣雪一同來到了凌霄城，并將她安排到了自己在滄陽學院的宿舍之中。

在了解到了白秋練的難處之后，滄陽學院允許了白浣雪留在學院之中，并減免了部分的住宿費用，條件是白浣雪不能隨意離開學院宿舍的區域。

由于白浣雪十分乖巧又討人喜歡，所以隨著時間的推移，許多滄陽學院的導師們都降低了對白浣雪的限制，盡量給予她在學院中更多的自由。

由于白氏一族給白秋練的錢只能保證她自己在凌霄城中的花銷，所以為了保證白浣雪日常生活的費用，白秋練會在課業之余在凌霄城中尋找兼職來賺取一些錢財，以此養活自己的妹妹。所幸身為滄陽學院的御氣師學生，白秋練可以較為順利地找到類似于拍賣場保安這樣的高薪水工作，使得白浣雪得以留在滄陽學院，不用擔心自己無家可歸。

每天夜晚，白秋練都會靜靜地看著白浣雪進入夢鄉，慶幸這個世界上還有值得她繼續活下去的事物存在。

但是每次看到白浣雪如一件精致的玉石藝術品一般安靜地躺在床上熟睡的時候，白秋練的內心深處又會不斷地升起一陣后怕。因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和白浣雪能有今天這樣的生活是得益于家族對她們的允許。

如果自己違反了白氏一族的家規，那么她和白浣雪都會落得慘死的下場；同時作為白無戒帶有某種目的而選中來到滄陽學院的白氏一族成員，自己必須時刻維持住白氏一族的名譽，一旦自己的失敗令家族蒙羞，那么自己和白浣雪的下場恐怕也會相當凄慘！

在常年的擔憂與恐懼之下，白秋練對于自己日常的言行與在學院中的成績已經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因此在平日的學院課程或是競技比賽中便如同狂熱一般地要求自己必須取勝或是在同年級學生之中的成績名列前茅！

在白秋練的潛意識中，白無戒的身形就如同一座大山一般時刻壓在自己身上，雖未見其人，但每每想起都會膽戰心驚！

“我是白氏一族的成員，所以我絕不會允許任何人讓白氏一族的名聲蒙羞，哪怕是我自己！”白秋練用近乎咆哮的語氣向鐘晨大聲道。

“哪怕你會因此死在武斗臺上？”

“死在戰場上，有什么值得后悔的！”

鐘晨終于向白秋練發出了怒吼：“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死了，那你的妹妹怎么辦？和我們相比，她還只是一個什么都還沒有經歷過的孩子，如果失去了你，那白浣雪一個人在凌霄城中怎么活！”

鐘晨的話讓白秋練一瞬間呆立在了原地，隨后她如同失了魂一般無力地靠在了身后的墻壁上，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白秋練才用微弱的語氣對鐘晨開口訴說自己心中的秘密。

“在我八歲那年，我的父親為了回家陪我和我的母親而私自打破了白氏一族的族規，結果害得我和浣雪家破人亡……雖然我并不恨我的父親，但是我也知道自己絕對不能重蹈他的覆轍。上次的那場慘劇害我失去了父母，所以我絕對不能再因為有辱白氏一族的名聲而失去妹妹了！”

看著頹然的白秋練，鐘晨也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片刻之后，他才向白秋練開口道：“我們兩個其實算是同一種人，心中都有著保護家人和朋友的執著?？墒怯幸稽c我永遠也比不上你，那就是和我相比，你還有家人活在這個世上，而且她現在就和你在一起……”

說到這里，鐘晨鄭重地向白秋練問道：“如果你死了，那么浣雪她肯定無法留在滄陽學院中，難道你的尊嚴比你妹妹的生命還要重要嗎？”

白秋練沒有回答鐘晨的問題，她的身體慢慢地在墻面上下滑并最終癱坐到了地上。良久過后，白秋練才抬起頭看向了鐘晨：“你有經歷過親人在你眼前離去的痛苦嗎？”

鐘晨默默地坐到了白秋練的身邊將頭輕輕地靠在了墻壁上，隨后慢慢地點了點頭：“有過?！?

“那你是怎么忍受住那種煎熬的呢，難道你從來沒有在夜里因為噩夢而驚醒過嗎？”白秋練無力地扭頭看向了身邊的鐘晨問道。

“經常會有，那些死去之人的面容經常會浮現在我的眼前。他們有時會向我笑，可是在我看來，他們似乎是在嘲笑我，嘲笑我的懦弱和愚笨，連為他們報仇都做不到！”鐘晨目不轉睛地看著夜空中的點點繁星，語氣平靜地回答道。

白秋練一愣，她隱約覺得自己已經知道鐘晨能夠忍受住那種煎熬的原因了。

“那在你完成了復仇之后呢，你打算怎么辦？”白秋練向鐘晨問道。

“當然是和朋友們開始新的生活啦，”鐘晨輕聲笑了笑看向白秋練，“人總不能一輩子只為仇恨而活吧，難道學姐你就不想和浣雪妹妹一起好好地生活嗎？”

看著鐘晨臉上的笑容，白秋練忽然感覺到心中隱隱一震，感覺似乎有什么溫暖的東西在自己的體內綻放了開來。

隨后，白秋練微笑著輕輕點了點頭：“是啊，人活在世上，總得為一些開心的理由而活，否則和這世間沒有生命、逆來順受的死物又有什么分別呢？”

“就是說??！”鐘晨笑了笑說道。

“你剛才說打算‘和朋友們開始新的生活’，這其中包括我嗎？”白秋練忽然用明媚的眼神向鐘晨發問道。

“當然了，你和浣雪妹妹都是我們的朋友，這有什么不對的嗎？”鐘晨點了點頭說道。

“那就好……”白秋練輕聲笑了笑，“我現在需要好好思考一下，想一想自己今后的生活態度！”

隨后，白秋練用真誠而溫柔的語氣對身邊的鐘晨開口道：“謝謝你！”

鐘晨淺笑了一聲：“不用謝?！?

“你可不要誤會，我是為了我妹妹謝你的，”白秋練忽然伸出手大力地按在了鐘晨的頭上，“你以后可不要得意忘形、在我面前沒大沒小的。而且，你如果敢對我妹妹動什么歪腦筋的話我可饒不了你，明白了嗎！”

“知道了……你剛剛才謝過我，現在又對我下這么重的手，學姐你這是要干嘛??！”鐘晨有些無奈地任由白秋練蹂躪著自己的頭抱怨道。

“這叫‘下馬威’，否則今后就被你騎到我頭上來了！”白秋練一臉壞笑地說道。

隨后，白秋練起身略帶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好了，我要去看我妹妹了，你也趕快回去吧！”

看著遠去的白秋練，鐘晨一邊無奈地笑了笑一邊起身。而就在這時，一個響亮的聲音忽然從他的腦海深處傳來，如同突然蘇醒過來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