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飛原本以為路遇黑店只是個小插曲，誰知接下來去往寧州城的路上，又遇到不少事情。

攔路打劫……

拐賣孩童……

強(qiáng)搶民女……

血案少有，但各種作奸犯科之事多如牛毫，令顧云飛極度煩悶。

“怎么這么多人違法亂紀(jì)？”

“一直都是這樣。”

薛心心年紀(jì)不大，見識卻是不凡，她早對這類事司空見慣，平靜道，“修者閉門不聞外事，官府縱是有心撥亂反治，卻苦于人手不足。只能時不時審些大案，當(dāng)是殺雞儆猴。”

顧云飛默默道，“那尋常百姓的日子應(yīng)當(dāng)很是清苦吧。”

薛心心嘆了口氣，“何止呢。有些拿了官印、戴了烏紗，卻沒有作為者不知多少，甚至還有同流合污者。”

顧云飛默然不語。

治安的穩(wěn)定源自無所不在的監(jiān)控，他明白自己無力改變這個世界的現(xiàn)狀。至少現(xiàn)在的他無力去改變，也沒有時間去改變。

兩人走走停停，一路到了寧州城。

傳送法陣并不在城內(nèi)，而是在距離主城不遠(yuǎn)的小城鎮(zhèn)。

鎮(zhèn)子不大，人卻不少。

其中少有普通人，大多腰掛長劍，亦或是手持寶器。

“站住，先做登記。”

守衛(wèi)也非尋常人，早已入了靈法三境，換做他處應(yīng)是派中執(zhí)事，在這里卻要站門守崗。

他瞥了眼顧云飛，嫌棄道，“怎么還有個半妖。”

薛心心瞬間冷了臉，翻手拿出天劍山門人令牌，惡狠狠地盯著那人，像要把手里令牌砸到那人臉上，“跟先生道歉，否則我不介意劍上染血！”

那人看清天劍山令牌，臉色一變，絲毫沒有猶豫，立刻誠懇道歉。

甚至，連本該收取的費用都沒收。

傳送法陣將啟時。

顧云飛突然開口，“其實，剛才那人怎么說，我并不在意的。”

“先生不在意，我不能不在意。”薛心心認(rèn)真道，“天關(guān)守城將士不管在哪里都不能被辱，更何況是先生。”

這時候，傳送法陣啟動。一陣耀眼光華中，她與顧云飛瞬間消失。

……

沒有上下、不分前后、空間無定、時間不明。

一切混沌中，連思緒都停滯了。

當(dāng)顧云飛意識再次復(fù)蘇時，人已經(jīng)到了大離神都附近。

“先生，你沒事吧？”薛心心問道。

此刻的顧云飛臉色蒼白，身體打著擺子，仿佛暈了車。

“沒事。”

顧云飛揉著腦袋，先前的失控感令他本能感到恐懼，歇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薛心心猶豫一下，“要不我們先到神都走走，明天再去陵州吧。”

寧州通神都，神都通陵州。

作為大離最北州府，陵州與中州搭邊，到了陵州再趕上幾天的路，就可以趕到中州。

顧云飛徐徐吐出一口氣，點頭道，“那就在這里待一天吧。”

……

城外雪花漫天，神都不染點白。

這里繁盛如火，處處彌漫著喧鬧的氣息。

哪怕顧云飛見慣燈紅酒綠、城市喧囂，也很少見到神都這般繁鬧景象。這里的人太多了，大街小巷、街邊小館，皆是人滿為患，喧嘩聲無處不在。

“找個地方住一天吧。”

比起之前遇到的那家黑店，神都這邊的客棧自然是有著天壤之別。

就比如剛進(jìn)客房時，門內(nèi)俏生生立著的兩個年輕貌美女子。

“抱歉，我不知道這里已經(jīng)有人。”

顧云飛欠首轉(zhuǎn)身，正要退出去。

兩名年輕女子眨了眨眼，似乎從沒見過這般呆板的客人。左邊那位笑著拉住顧云飛，“客官，您沒走錯房間，我與妹妹是這房里的侍女，專門伺候您的起居。”

那位妹妹似在害羞，輕聲細(xì)語道，“還請客官憐惜……”

話剛說完，臉頰已然通紅。

顧云飛愣了一下，摘開那位姐姐拽他胳膊的手，扭頭看了眼身后，原本站在門口的店家伙計早已不見蹤影。

“也就是說，我沒有走錯客房？”

“客官又在說笑。”

“那好，有請兩位姑娘暫且出去，等我明天離開，你們再回來吧。”

顧云飛很有禮貌地欠身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后將還在發(fā)愣的兩名女子推了出去。

“誒，客官，客官……”

那位姐姐還想再說什么，顧云飛已經(jīng)關(guān)上門，不再理會。

客房里布局華麗，白裘地毯、檀木桌椅、綴玉珠簾、蠶絲被褥，哪怕封窗用的薄紙，都是源自中州、特供給書院使用的上等宣紙。

當(dāng)然，價格也貴的嚇人。

黑店只消一粒金豆子，這邊兩人住上一夜，店家老板開口就是十塊靈石。

“好貴……”

顧云飛坐在床上，摸著柔軟的蠶絲被，心里仍在想著價格的事情。

早在天云城，他就接觸過靈石。當(dāng)時尹城主帶著他進(jìn)的庫房，經(jīng)過三層鐵門，最終在上鎖的石質(zhì)箱子里見過。從那時尹城主看著靈石的目光不難看出，這東西很珍貴。

一拳大小的靈石，足以在法陣無法吸收天地靈氣時，維持它正常運轉(zhuǎn)兩個時辰。而天云城每月可領(lǐng)的靈石額度，也不過兩百塊。

現(xiàn)在，兩人在這里住上一天，居然要十塊靈石。

顧云飛肉疼不已。

咚咚——

伴著敲門聲，店家伙計推門進(jìn)來。

他端著托盤，上面擺著一份神都這邊有名的桂花糕，一份靈藥羹，外加一份小冊。

“這是什么？”

顧云飛看著那份小冊。

店家伙計笑道，“客官應(yīng)該是初次入住我們宿星樓，這里面寫有神都近期發(fā)生的大事。倘若客官剛好要去打探消息，倒能省上不少心思。又或者是來神都游玩，也能防止錯過某些有意思的事情。”

說到這里，店家伙計神情有了些許變化。

他低聲道，“客官，我們宿星樓里也有男侍，只不過價格……”

顧云飛愕然，他著實沒想到神都這里連個客棧都如此會做生意，他臉色并無起伏，只是揮了揮，示意對方出去。

店家伙計不再說話，欠了欠身退走出去。

看著重新關(guān)上的房門，顧云飛吐出一口悶氣，有人在天關(guān)舍生忘死，有人在神都醉生夢死。

同為人族，命運相差竟也如此大。

他向來明白世人分做三六九等，有貴賤貧富之別。可明白歸明白，眼下親身經(jīng)歷后，心頭總會生有煩悶。

這時，房門又響起來。

顧云飛起身開門，這次過來的是薛心心。

她探頭探腦走進(jìn)來，發(fā)現(xiàn)房內(nèi)并無他人，不禁好奇道，“先生房中沒有貼身侍女么？”

顧云飛搖頭，“我把她們趕走了。”

薛心心忽地笑起來，兩只眼睛彎得厲害，看起來有些促狹，“先生不必顧忌我的。”

顧云飛有些無語，敲了下薛心心的腦袋，“小姑娘懂什么？”

薛心心揉了揉腦袋，撇著嘴巴道，“先生總覺得我是小孩子，可是我什么都懂。”

顧云飛沒再與她糾結(jié)這個問題，問道，“你過來是有什么事情么？”

“嗯。”

薛心心點頭，拿出那本小冊，“先生，我看上面說明天小公主會到城外擺祭壇，為天關(guān)死去的將士祈福。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顧云飛感到意外，沉默片刻，搖頭道，“我要趕修煉進(jìn)度，就不去了。”

薛心心有些失落，“那我明天過去看看，然后回來講給先生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