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圣者或選民才可能施展出這等神跡般的范圍神術，前者只存在于傳說，后者也已有上百年未曾出現……然而，任愛倫如何詢問細節，羅德都不符合這兩者中任何一個的特征。

他既不是光明神冕下公開指定的代言人，也從未聽見或夢到過任何神諭，從神那里領到什么光榮的使命和任務，甚至……從未信仰過光明神哪怕一天！

那么，為何光明神會如此強烈而迅速地回應他的隨口祈禱？

思來想去理不順這件事的愛倫決定回去向教會匯報，由上面的大人物們來燒這腦子，而在這唯一的外人離開后，羅德洛伊和他們的隨行團隊立刻開始了熱烈的討論。

畢竟，沒搞明白狀況的不僅僅是神殿騎士，他們自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法師協會記載到的上一次強烈神跡要追溯到幾百年前，那一任的教皇是一位選民。”先前開口介紹過神術基本原理的男人說道，知道羅德姐弟沒記住自己的名字，再次自我介紹一番，“我是卡德羅夫，愛好冷門研究，在信仰和神學領域有所涉獵。”

原來是專家，怪不得進化協會畢業過來的這一大群人里只有他開口發言，而其他人還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

洛伊不冷不熱地點頭：“好的，卡德羅夫，把你對神術的了解說來聽聽，大家嘗試分析我弟弟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法師研究者們認為，神術其實是神與信徒間的一場協議性質的交換。世間所有具備靈性的事物皆含有一種能量，啊——關于靈性事物的定義有爭議，能寫一本書的東西就不詳細展開了——簡單點可以這么近似認為：所有人的靈魂都能緩慢產生一種名為‘信仰之力’的能量，大部分人體內的這種能量十分微弱，微弱到全榨干也不足以點燃哪怕一根蠟燭，我們人類不能用它來進行任何施法行動，但其對神明們而言卻是類似于空氣和水一樣不可或缺的資源和食量，所以神需要人們的信仰——而這種需求只能被動滿足，不能靠搶來獲得。”

以上內容通俗易懂，但接下來的可能會稍微有點繞，故卡德羅夫稍稍停頓后才繼續講述。

“神術就是神明對提供信仰之力的信徒們的賞賜或者說交換物，剛剛說到，大部分人體內的信仰之力都十分稀薄且恢復緩慢，哪怕一次性全抽干也是不足以換取哪怕最低級的神術的，但研究者統計分析了大量神術使用者后總結出了一個猜測：使用神術的人分為兩大類。一類是由于血脈強悍或天生突變導致體內的信仰之力充沛且源源不斷，或是擁有大量神明喜愛和需要的祭品，所以可以不斷地用于和神明‘交易’獲取神術——這是極少數的情況；而第二類則相當普遍，那就是——德高望重和受普遍歡迎的神職人員、有杰出成就或英雄事跡廣為人知的虔誠信徒、重要神諭的領受兼執行人……這些人本身所具備的信仰之力也許不多，但他們的地位、行為或準備要去干的偉大事業——能或即將能為神明維持和帶來更多信眾，也就是更多的信仰之力。”

“說人話就是——要么本來很有錢，要么很能掙錢或前途無量，就可以源源不斷地向神明這個‘老板’兌換神術。”現場其他法師也許不是神學領域專家，但也個個都是人中龍鳳，迅速就理解并為卡德羅夫的描述做了總結。

“沒錯。”講述者認可了這個總結，“剛才我說過，宗教勢力在這個世界并不強大，是因為在這個世界的神術時靈時不靈、可靠性極低，而且在魔力潮汐的枯竭期會和法術一樣完全失效——可想而知，這種不可靠應當是雙向的，神明賜下神術不順暢不爽快，可能導致或干脆就是因為這個世界奉上信仰之力的穩定性也極差。可以這么說：我們生存的這個世界，是一個不被神明青睞、偏遠到甚至沒有多少神祇來爭搶信眾的世界，而這就使得羅德方才展現的神術威力，顯得愈發不合常理。”

“那我們這個世界……與神明連通不暢的原因是什么，有人研究嗎？”

“這方面倒是有大量研究，畢竟神術的可靠性周期和魔法威力的周期——也就是魔法潮汐的漲落完全同步，必然有直接聯系甚至就是相同的緣故。對魔法潮汐的研究，目前最主流有兩個假說：‘天球交匯說’以及‘晶壁撕裂說’，都廣為人知想必不用介紹。總之，言歸正傳，羅德，你顯然不屬于第二類神術施展者中的任何一種，那么就只能是第一類，屬于繼承了守護者先生和女士強大血脈，天生擁有強大的信仰之力，才能在并非信徒的情況下，以個人身份祈禱也獲得神術回應。”

羅德其實對這兩個假說都只是聽說過，但看在場除了自己外的所有人都一臉“這是常識”的理所應當的表情，也不好意思多問，打算回頭自己去看書。

“羅德，你老實告訴我。”已經養好靈魂創傷的洛伊恢復了一貫的強勢和精明，“你在祈禱時，是不是動用了體內的那股……‘熱流’？”

她想說的是神話之力，且隱隱有預感：自己體內的神話之力，很可能就是某種意義上“更高級”的信仰之力。但出于懷璧其罪等考慮，洛伊不想在周圍這群母親聲稱可以信任、但實際可靠性還有待觀察的前惡人們面前提起神力這種詞匯，幸而，說者和聽者都很清楚所謂熱流指代的是什么。

“是的……但就一點點。”

“我需要將這件事告知父親母親，他們估計也不知道那玩意還有換取神術這一用途。”洛伊淺淺地瞪了弟弟一眼，叮囑道，“在得到父親母親的明確回復前，不要再隨便祈求神術了。”

“為什么？神術是目前等量的神……熱流能最大化使用效率的手段了。”

“首先，借用他人——他神的力量對自身成長毫無好處，只能當作權宜之計；其次，你并不知道那位光明神是否會覬覦你體內充沛的信仰之力；最后，別人用一枚銅板買一個雞蛋是公平的交易，你用一枚金幣買一百個雞蛋也是大虧特虧……就算最終證實使用神術不會引來威脅，也得把價格和兌換匯率給談清楚，不能被宰了！”

周圍的眾法師聽著姐弟倆的對話，不由得隱隱心驚：信仰之力這玩意，是一種稀薄到法師們經過多年的努力才驗證其確實存在、而非臆造的能量，且目前尚未發現任何提純或濃縮的手段。然而，在這兩個孩子體內，竟充沛到他們自己能感覺到熱流涌動的程度？

長生種，恐怖如斯！

暗暗咋舌間，一群人精也聽出姐弟倆將此事視為私密不想多討論，因而也就沒人多嘴，而是順著岔開了話題。

“此間事了，我們是在這里過夜，還是前往下一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