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龍騰工業(yè)園區(qū)附近的這座公廁里，地面與墻面都略顯骯臟。單間位一扇扇隔門出現(xiàn)不同程度的磨損，門板上有些地方貼皮翹起，有些地方還殘留著小廣告或是鋼印式的電話。

“迷你大佬關(guān)”就這么呆呆地站在一個單間門口，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陳玄度跟著跑進到廁所內(nèi)，看到這副場景，不覺更加同情“迷你大佬關(guān)”的現(xiàn)狀。可是，他并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才好，情急之下語無倫次地開了口：

“我知道的，那天你說的話，你是很愛她的，可能你太害怕失去她了，所以，所以就........”

其實這時候，陳玄度的內(nèi)心也產(chǎn)生了一絲疑惑。按照剛才話里的意思，發(fā)帶姐姐并沒有讓“迷你大佬關(guān)”和關(guān)主任合二為一的打算。

想到這里，陳玄度嘴邊的話更是說不下去了。

忽然，旁邊的單間里馬桶抽水聲響起，一個醉醺醺的老頭半推開門探頭出來，見到有個人對著他如廁的方位胡言亂語的，笑著搭話道：

“喲，小伙子，一大早的，你也喝多了？”

沒想到廁所里還有其他人，陳玄度一時間尷尬地閉了嘴，并后退了幾步。

因為別人看不見“迷你大佬關(guān)”，想必陳玄度剛才的話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不必要的誤會。

“哎喲我的媽呀！”

下一秒，蹲坑的老頭不知看到了什么，瞬間清醒了不少，提上褲子匆忙地跑出廁所。

陳玄度回頭望去，就見不遠處發(fā)帶姐姐正環(huán)胸站在門口。他沒好氣地提醒道：

“這里是男廁所。”

發(fā)帶姐姐沒有理會陳玄度的抱怨，徑直走向“迷你大佬關(guān)”，

“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你別再刺激他了，沒看到他很痛苦嗎？”

陳玄度不明白對方為什么要步步緊逼。

‘刺激他？’

這個詞讓陳玄度記起之前發(fā)帶姐姐也是這么不斷刺激“如意婆婆”的，然后“如意婆婆”就現(xiàn)出了原形。

“你以為他這是痛苦嗎？”

發(fā)帶姐姐冷冷地反問，隨后給出了不同的答案，

“呵呵，他只是生氣而已。”

同時間，陳玄度被自己腦子里的推理給驚到了。

難道說，“迷你大佬關(guān)”真的如發(fā)帶姐姐所說的那樣，是和“如意婆婆”一樣的負能量？陳玄度從心底里不愿意相信這是事實。

“別氣了。有什么不開心的，說出來不就好了嘛?！?

發(fā)帶姐姐沒再理會陳玄度，她如邪祟般妖媚地附耳到“迷你大佬關(guān)”身側(cè)，繼續(xù)用蠱惑人心的言語擊打著對方的軟肋，

“告訴我，看到關(guān)太太喜歡上別人，你有什么想法？嗤嗤嗤~”

“迷你大佬關(guān)”最后的心理防線終于被擊潰，嗚咽著撞開面前的門跑進隔間里面。

那扇隔門吱呀作響。

從縫隙間見不到馬桶或是廁紙架之類的設(shè)備，卻有一大片灰蒙蒙的霧氣撲面而來。

“迷你大佬關(guān)”的身影也在沖入那片灰霧之后，消失不見了。

陳玄度遲疑地走上幾步推開門，廁所隔間里果然變得空蕩蕩的。他再走了幾步，周圍的霧氣瞬間將他吞沒。

盡管眼前看不到路，陳玄度還是憑著感覺摸索起來。

大約走了十來分鐘，四周的霧氣逐漸消散，在陳玄度面前再次出現(xiàn)了一道狹窄的門，長得和剛才進入的單間隔門很像。

推開這道門，陳玄度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剛才的公廁里。

或者說，是到了一個布局相同的地方。

只是那些附著在各處的垃圾污漬全部消失不見，整個廁所就像是剛剛新建完成的一般。廁所內(nèi)的所有的物品，無論是墻壁地板還是隔斷洗手池什么的都換成了一種全透明的特殊材質(zhì)。

這種材質(zhì)乍看之下像玻璃，卻比玻璃更耀眼更明亮也更通透。

用手摸上去，冰涼及膚間還能感受到微弱的頻率和脈動，就像在觸摸一種另類的活物。

至少陳玄度是這樣認為的。

出了公廁的大門，外面的場景幾乎是復(fù)刻了這里工業(yè)園區(qū)的布局，簡直是一比一還原的。唯一的區(qū)別也是所有物品的材質(zhì)變?yōu)榱送该鞯摹?

透過一層層通透的墻體，甚至連園區(qū)外的景致也是同現(xiàn)實中如出一轍。

“是你自己要進來的，這次我可沒強求你?！?

發(fā)帶姐姐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陳玄度身后，無奈地搖了搖頭。

眼前的一切太過驚艷，陳玄度好奇地四下打量根本停不下來。

對比剛才室內(nèi)，昏暗之處的材質(zhì)還能依稀顯現(xiàn)出與現(xiàn)實相仿的色彩紋理圖案；而在室外，由于光線折射的關(guān)系，四周的場景幾乎變成全透明的了。

而他們就像置身于一個夢幻的童話世界之中。

往遠處看，四周的景色因為地面的鏡面反射，如同在看鏡中月、湖中倒影一般。

接著。陳玄度從倒影中注意到什么，繼而將目光快速上移。

想不到這里的天空中飄著的云朵居然也是晶瑩剔透，并且層層疊疊反射著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陽光，像極了教堂穹頂上的玻璃花窗。

‘連自然景觀都能復(fù)刻地如此惟妙惟肖?！?

此處的所見遠遠超出了人類大腦的理解范疇，陳玄度忍不住回頭詢問：

“這些是什么？”

“很美，是不是？”

發(fā)帶姐姐背著手慢慢踱步過來，“其實，你之前見過的。在你大學(xué)的宿舍樓里?！?

經(jīng)過對方的提醒，陳玄度猛然想起那一排排巨大的透明罐子，還有那條和宿舍樓極其相似的悠長過道。

不過他很難將自己曾經(jīng)狂奔于內(nèi)的那條黝黑陰森的走廊以及那個形似倒置章魚的外星機器，與眼前如此華目璀璨且純潔晶瑩的夢幻美景聯(lián)系在一起。

“它們有很多名字，不過有些年頭的老家伙都喜歡尊稱它們?yōu)椤桦y大人’。在古語里，‘黎難’也是‘水晶’的另一種稱謂。”

陳玄度的確記得“如意婆婆”曾經(jīng)提起過相關(guān)名詞。原來‘黎難’只是這東西的一個別稱，可能就是根據(jù)外形的相似度所起的。

“那這些是怎么做到的？”

陳玄度很期待得到答案，之前在發(fā)帶姐姐的租屋里，他見到過很多“黎難”的制品，也對其成因有過猜測。

“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聽說‘黎難大人’有自己的喜好，比如，模仿入口外的一部分現(xiàn)實世界就是其中一個?！?

噢，如此神奇。敢情“黎難”是一種有思想的生物，還會自己模仿。

“我見過更美的，也見過極其陰森的。”

對方說完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不再出聲。

看來，發(fā)帶姐姐是鐵了心打算做一個“謎語人”，解釋總是說一半留一半的。

對于這個抽象的答案陳玄度半信半疑，因為他很難判斷發(fā)帶姐姐是真的解釋不清楚還是懶得解釋。

如果對方不愿意說，他又能怎么辦。

陳玄度無奈地抓了抓頭發(fā)，將腦袋轉(zhuǎn)向別處，希望能發(fā)現(xiàn)到更多新奇的細節(jié)。

在這片奇異的美景中，卻有一個不斷在樓道間移動著的黑點顯得相當(dāng)違和。

看到這個熟悉的背影，陳玄度終于記起自己是來干嘛的。

眼看著那個“迷你大佬關(guān)”朝房頂而去，陳玄度也撒開腿追了上去。

等上到樓頂?shù)臅r候，只見對方還在試圖往天臺的邊緣靠近，陳玄度大喝一聲阻止道：

“關(guān)主任！”

這聲叫喊起了點作用，“迷你大佬關(guān)”的身子一震，停在了原地。

陳玄度見狀趕緊邊跑邊勸對方，

“你要去哪兒？你別做傻事??！”

陳玄度趁機閃到“迷你大佬關(guān)”身側(cè)，想要抓住對方的手臂，手剛伸了一半?yún)s聽對方神神叨叨地說了句：

“來不及了?！?

陳玄度的動作隨之僵在了那里。

不知道什么時候，“迷你大佬關(guān)”的胳膊上冒出許多奇怪的泡泡，讓人難以觸碰。這樣的發(fā)現(xiàn)也讓周圍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詭異。

不過陳玄度終究是于心不忍，開口勸道：

“不，還來得及的，你別去聽她的，你可以回去的，可以的！”

“來不及了。”

“迷你大佬關(guān)”語氣飄忽地緩緩轉(zhuǎn)過了頭。

只見他的半邊臉上如毀容一般綴滿了大大小小的水皰，看起來相當(dāng)惡心。接著他略顯陌生地問道：

“你是誰呀？干嘛一直跟著我？”

“迷你大佬關(guān)”似乎完全失憶了，連推心置腹了好幾天的‘新朋友’都給忘得一干二凈。

對此，陳玄度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是小陳吶。你不認識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