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渦內，深不見底。

地重水不似凡水，受到地脈氣息影響后，不再受到重力的影響，水流極慢。

而且一旦有外物進入水渦，被擠壓的地重水受到刺激，便開始無規則的流動。

這意味著沈倦二人會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擠壓，而且地重水流速緩慢，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離開其中。

“呼哧——呼哧——”

徐佩寧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全身赤紅一片，這是因為血肉被重力壓碎，皮膚下血液大出，看上去形如夜梟，不成人樣。

這還在是她拼死激發出自身的鮫人血脈，渾身都布滿魚鱗，防御大增的情況下。

而她懷中的沈倦，早就不成人樣了。

面容早已經看不清，一片血肉模糊。

身上也大都鮮血淋漓，有些地方甚至只剩下肉糜掛著白骨上，凄慘無比。

要死了呢。

最后一次渡氣的時候，徐佩寧貼上師弟的唇瓣，已經徹底感覺不到沈倦的呼吸了，那一刻她忽然也感覺自己撐不下去了。

眼皮沉重如千鈞，又這般迷惘的支撐了不知多久，終于徹底昏死過去。

無邊的死寂中，忽然亮起淡淡的藍光，就在徐佩寧的胸口處。

從微弱，到明亮。

漸漸的，變得清瑩秀澈，明光凈亮。

鮫人族中有不世異寶，喚作“避水璽”。

異寶“避水璽”隨著鮫人族的誕生而出現，是鮫人一族歷代傳承的圣物；每隔百年，避水璽都會分裂出數百枚玉珠，這便是天地奇珍“避水珠”。

傳聞中不論是誰，只要身上佩戴著枚避水珠，就能在水中行走自如，逍遙于茫茫海波。

只可惜，隨著南洋的鮫人王庭被靈濁之一的水魈攻破后，避水璽也隨之消失。

淡藍色的光芒還在閃爍，竟慢慢化作一層水波，將徐佩寧從頭到尾覆蓋，徹底將地重水隔絕。

原本她周遭不斷蕩漾起波瀾的地重水，也似乎失去了目標，慢慢平靜下來。

似乎是感覺到徐佩寧身上過重的傷勢，淡藍色光芒在她的胸口閃爍片刻，似乎是在猶豫，最終還是整個沒入徐佩寧的身體中。

隨著淡藍色光芒消失于體內，徐佩寧表面上覆蓋著的水波也開始內斂，不再散發出光芒，就算細細看去，也只能看到頭發粗細的白線。

緊接著，驚人的一幕出現了。

淡藍色的魚鱗開始層層覆蓋在徐佩寧的身上，流線修長，她的上肢與身材兩側間連有半透明皮質翼和飄須，顯得大度超逸，雙腿上也長出多條長于腿的裙狀透明薄帶。

游動時雙腿被裹入其中，以利于減輕水流阻力而游動。

男性鮫人背上有角質鰭，女性是透明軟質，因此鮫人中，男性看起來兇暴而女性精美。

徐佩寧的背上也拉出長長的透明角質鰭，邊緣硬化成淡藍色的骨塊，上面還附有金色紋路，顯得肅肅端莊。

她的頭發也從烏黑變成色彩多樣，赤橙青藍，靛黃烏紫，散發出瑩瑩幽光，美輪美奐。

與之同時，她身上的傷口也在不斷愈合，淤血腫塊隨之排除，手如柔荑，膚若凝脂。

正所謂：香霧云鬟濕，清輝玉臂寒。

衣物在水中散開，露出最純粹的模樣。

淡藍鱗片沿著小巧可愛的肚臍眼往兩側延伸，于腰胯間兵分兩路，一處徘徊于大腿根部；一處往上攀爬至鎖骨，將下方的丁香覆蓋。

身上的裙狀透明薄帶也開始環繞，包裹住美麗動人的軀體，營造出朦朧的美。

徐佩寧的面容則變得柔和許多，右眼角多了一點淚痣，楚楚動人。

唯獨那英氣逼人的劍眉沒有任何的變化，如同畫龍點睛，點綴其中，使得五官看上去既有鮫人女性特有的柔美，又帶著三分英氣。

就此，徐佩寧的呼吸漸漸平靜，沉眠不醒。

而她懷中的沈倦則顯得凄慘無比，血肉已經沒得差不多了，只留下瑩白骨架跟頭顱臟腑，死的不能再死。

可他是破軍道果的持有者，擁有著“不傷”特性。

氣血不熄，肉身不滅。

地重水再一次朝著沈倦涌來，仿佛一座大山從他身上碾過，本就凄慘的身體再度蹂躪一次。

吼——

不可名狀之地，似乎有兇獸被徹底激怒，發出振聾發聵的吼聲。

龐大巍然的饕餮虛影倏地浮現在沈倦的身后，戾氣四溢，兇煞滔天。

臟腑中的胃臟變得漆黑，散發出強烈的吸力，徑直將周圍地重水通通吸了進去！

這天底下，就沒有什么是饕餮不能吃的。

遇山吃山，遇水吃水，遇人吃人，遇鬼吃鬼！

傳聞中饕餮無物不吃，直到最后因為實在沒有吃的了，就開始吃自己的四肢和身子，到最后只剩下一個頭顱，還在不斷的張著嘴咀嚼。

狠起來連自己都吃的饕餮，怎么會連區區地重水都吃不了呢？

沉重的地重水被吸進沈倦的胃臟，堪比萬噸巨石的地重水輕易的就穿出手指大的血洞，從中流了出來。

胃臟鮮血直流，但是依舊鮮活，孜孜不倦的將地重水再度吸入，背后兇獸虛影嚎叫，大磨盤再度出現，磨滅著地重水。

三個時辰后，沈倦的胃部已然是千穿百孔，但是也消化了千百滴地重水。

被消化的地重水富含地脈重氣，對于修士乃是不可多得鍛體靈物。

而對于破軍道果而言，這些地脈重氣就是用來充盈氣血，恢復傷勢的耗材。

厚實的土黃色煙氣彌漫著沈倦的身上，一點點的修補著破布般的軀體，血肉生長，筋脈虬結，氣血強壯如龍。

破軍道果跟饕餮食之法在這堪稱絕地的地重水中，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頑強的將沈倦從生死之中拉了回來。

……

就這樣，兩人在水渦中整整飄蕩了三天三夜。

其中徐佩寧被裹進淡藍光芒形成的光繭里，表面有鱗片偶爾一閃而過，輕盈似水。

而沈倦在三天里不知吞食了多少地重水，整個人被濃稠到快要化水的土黃煙氣籠罩，地脈重氣重鑄著他的每一寸血肉。

他渾身不著一縷，周身衣物早在不久前就被地重水碾壓稀碎，不知被流水沖到哪里去了。

只見沈倦皮膚晶瑩剔透，堅硬如玉石，肌肉隆起，猿臂配蜂腰。

胸膛壯碩，腹肌齊截，筋肉的線條明顯，渾身上下充滿男性的陽剛之氣。

整個人看上去就如瓊枝一樹，栽種在青山綠水之間，盡得天地之精華；又似昆侖美玉，落于東南一隅，散發著淡淡華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