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了幾天,門被推開了。
工作?什么工作,我不知道啊。
獲得一大筆錢的我,已經失去了努力欲望,只想癱到天荒地老。
彼時,我正坐在藤椅上,急促的腳步聲向我走近,兀的又停了下來。
男聲開口后,依舊帶著些微的呼吸不暢,他說:“你……”
我站起身,看著他,沉了一下:“你好?!?
他質問我是誰,質問徐婷在哪兒?
我好像知道他是誰了,我平靜的回答他的問題,告訴他找的人早就死了。如果他不信的話,我這里有大把的協議和文件可以證明她的逝去。
他說:“你在騙我?!?
聽到他這話,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問他,我有什么可以騙他的呢?尤其是在這樣極其容易拆穿的事情上。
他像是好不容易才勸自己相信。卻又再三問道,難道她沒有給他留下了半句只言片語?
她的確沒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語給人間,她唯一提出的,也不過是文件里提及的,要把遺產留給我,如果我不來,就捐獻給慈善機構。
我只能搖頭。
他又追問,遺體呢?骨灰呢?
我告訴他,遺體變成了骨灰,骨灰在我的見證下,被律師揚在了風中。
我這才反應過來,她給這個人世間再也沒有留下什么痕跡了。
她干干凈凈的來,又干干凈凈的去。于是這塵世間的一切,都沾染不到她身上。
他走了。
再也沒來過。
我回到了她的房間。
她的房間布置一直沒有什么改變,我竭盡全力的維系著,她留下的痕跡依舊在日復一日之中逐漸消亡。
我在沉默很久之后,讓人幫我找到了她家人的聯系方式。
她父親接了電話,絮絮叨叨的,三句話里有一句是在問她為什么不聯系他,剩下兩句是在問要錢。
電話那邊是嘈雜的打牌聲。
我掛了電話。
她的弟弟得知她的死訊,有一種微妙的嘆息。
他說,我早知道她會死的,她一年前就讓我好好照顧好媽。
對了,她的母親和她弟弟一起生活,買房的錢和生活費是她給的。
她養起了整個家。
她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女孩子,卻承擔了太多。
家庭是寄生在她血肉上的藤蔓,日復一日的吮吸著她體內的營養。看起來還有一個殼子,可早已經只剩下一個殼子。
我是坐在那個藤椅上打這些電話的。
然而在那個瞬間,我總覺得我和她重合了。
我仿佛看到了,我和她分離的這些日子,她依舊坐在藤椅上,面無表情的看著外面,任憑那些以家人以血緣為名的藤蔓掏空了她的身體。
她像是花,日復一日的枯萎,藥石罔顧。然后有一日,煙消云散。
她曾短暫的來過人間
想了想
又選擇回到天上
可我還是要活下去的。
我是唯一能證明她曾經活過的人了。
我將遺產捐贈了一半給慈善機構。然后開始四處旅游。
她曾說她是鳥兒,她想自由飛翔于曠野,想看塞北的雪,江南的柳,大城市的燈紅酒綠,小城的荒漠人家。
可她最后只成了死在牢籠里的雀兒。
我想替她去看看……她沒看過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