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太陽很好，連路邊的小草都透著碧光，灼人的陽光穿過樹冠星星點點地射進陰冷的地牢，竟然也蒸騰出幾分暖意。

順著長長的地道往里走，一步步從夏天走進了冬天。池余看向墻壁的水痕，總疑心它結(jié)了冰。

點燃墻上的燈芯，身著藍白道服的鳳青羽雙眼緊閉地飄在水中，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睜開眼睛。

雖然被粗黑的鐵鏈鎖住了手腳，披頭散發(fā)的樣子也沒了往日的典雅，連嘴唇都失去了應有的顏色，仿佛下一秒就能凝出冰來。

可是那雙鳳目依舊神采奕奕，燈的火焰在其中跳躍，仿佛回到了在凌云峰觀日的午后。

掌門看著她身上的云門山道服，長嘆一聲。

“我們來接你出去了。”

鳳青羽的睫毛動了動，沒有說話，反而偏過頭去，面向墻壁。

池余拿出獄卒給的鑰匙，輕而易舉地打開了牢門。

“這是大家的意思。你爹已經(jīng)為自己的錯贖過罪了。”

鳳青羽猛然回頭，眼淚逐漸模糊了她眼中的光，嘴唇不自覺地抖動著，仿佛只有這樣才不至于結(jié)冰。

直到池余把她身上的鐵鏈全部除去，鳳青羽才抖動著嘴唇，沙啞地擠出幾個字來。

“我爹，他，他……”

池余伸手拉住鳳青羽仿佛冰做的手，心里也透著一絲涼氣，運用靈力幫鳳青羽疏通筋脈后，背過身去。

“前輩已經(jīng)，已經(jīng)回歸本源了。”

回歸本源，世間從此再無鳳南飛。

身后瞬間傳來鳳青羽的抽泣聲。

一旁的掌門也難過地閉上了眼。

沒過多久，抽泣聲就停了，鳳青羽抹了抹眼淚，自己走出來了牢房。

打碎鳳凰蛋的池余莫名有些心虛。

“前輩生前沒受太多的苦。”

鳳青羽插好發(fā)簪，恢復了往日的氣度。

“那真是便宜他了。”

池余瞪大了雙眼，驚訝地看著鳳青羽。

鳳青羽卻直挺挺地跪在了掌門面前。

“我爹回歸本源是罪有應得，您不必難過。

因為一己私利牽連了云門山是弟子的錯，不求您諒解，只求您能給弟子一個彌補過錯的機會。”

鳳青羽說著，連磕了三個響頭。

哪怕是精于世故的掌門眼中也泛起了水光，伸手將鳳青羽扶起。

“一切都過去了。”

說著拿出一個嶄新的劍穗遞給鳳青羽。

“凌云峰那幫小子還給你準備了禮物，本來想等你回去再給的，又怕我罰你。

這段時間，他們沒少到我這兒來拍馬屁。”

鳳青羽的眼淚瞬間決堤，她顫抖著手，接過了劍穗，再次伏身磕頭。

“弟子自知罪孽深重，無顏再回凌云峰。弟子自愿出師門，還云門山一個清白。”

掌門沒忍住落下兩滴淚來，有些為難地看向池余。

“仙君怎么想？”

池余伸手將鳳青羽扶起。

“既然想將功贖過，更應該回山才對。云門山今時不同往日，不怕牽連。”

鳳青羽驚訝地看著池余，有些不敢相信，又很快回過味來，彎腰行禮。

“青羽謝過仙君。從今往后，只要仙君吩咐，青羽萬死不辭。”

池余有些不好意思，趕緊擺擺手。

“都是自己人，沒必要說重話。你還像從前一樣就行了。”

見鳳青羽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露出難過的表情，池余裝做頭疼的樣子說。

“你回去可得好好管管凌云峰的那幫碎嘴子，一天天的就知道八卦，劍都快生銹了。”

鳳青羽這才展露笑顏，應了下來。

白云如海，陽光明媚，原本熱鬧的凌云臺卻只有三三兩兩的劍修在比試。

見鳳青羽回來，紛紛放下劍開始傳訊。

一時飛劍遮天，凌云峰上下一片歡呼。

池余見狀，特地拿留影石錄了一段，回云澤峰后，第一時間遞給守在院里的吟秋。

許久不見笑模樣的師姐，終于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真好，瑞應仙君要是知道了，也會高興的。”

“你也大了，總待在山上容易悶，要不要跟著青羽出去執(zhí)行一些任務？”

之和聽見動靜，也走了出來。

吟秋有些茫然，爾后輕輕地搖了搖頭。

“師妹如今成了人修唯一的仙君，注定是要遨游四方的。

我也喜歡培花種草，情愿像師父一樣，一輩子守著云澤峰。”

“只是跟著出去執(zhí)行一些任務而已，為師上山后，也不是都呆在峰上。”

之和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撫摸著吟秋的頭頂。

“出去走走吧！為師知道你是個戀家的孩子，不擔心你不回來。”

吟秋咬了咬嘴唇，靠著之和不說話。

“師姐放心，去了外面以后，更知道云澤峰的好。外面再精彩，也沒有家安心。

你看我哪一次回峰不是開開心心的？”

見吟秋還是猶豫，池余拉著吟秋的手開始撒嬌。

“好師姐，就當是陪陪我好不好？我?guī)慊貜浐映峭妗?

那里離云門山不遠，又是我出生的地方。花一天的功夫就能把各種好玩的地方都逛一遍。

我?guī)е悖蹅兠魈煲辉缇统霭l(fā)，晚上就能帶著特產(chǎn)回來給師父，就跟去山腳差不多。”

吟秋猶豫了一下，經(jīng)不住池余一再撒嬌，終于還是點了頭。

“我也要去！”

食風眠躲在門內(nèi)，冒出了圓腦袋，滿眼寫著期待。

“你還沒回家嗎？”

池余見食風眠還在，有些驚訝。

熊貓團子嘟著嘴，葡萄似的眼睛頓時泛起了水光。

“你就這么想我走？都不送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怕難過，才沒送你的。”

一起玩了這么久，池余已經(jīng)有些習慣一抬眼就看見可可愛愛的熊貓團子沖自己笑了。

特別是在食風眠替池余受傷后，看著一個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人，池余很難沒有心動的感覺。

可是，池余看著委屈巴巴地拉自己衣袖的食風眠，實在是很難把他跟夫君的形象聯(lián)系在一起。

“我還沒去過你家。”

池余看著滿眼期待的熊貓團子，實在是很難開口拒絕。

“那就一起吧！”

吟秋笑著替池余應了下來。

“師姐～”

池余不自覺地嘟著嘴，拉著吟秋的衣袖撒嬌。

“好啦，好啦，就這樣定了。多一個人也熱鬧一些。”

吟秋笑瞇瞇地捏了捏池余的臉。

之和無奈地搖了搖頭，拿出一份彌河城的地圖，遞給吟秋。

“到了彌河城，你看著點她倆，別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