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躺在破舊的地毯上，粘稠潮濕的氣體劃過臉頰，讓他有一種霉菌正在滋生的錯覺。

血液從遍布全身的傷口處滲出與地上的污水混合在一起，刺痛不斷折磨著他的神經。

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隱約能聽到遠處傳來老舊電視機運行時的嘶啞電流聲以及女主播甜美的聲音。

“河谷鎮外的佩利城堡被一場雷暴襲擊，建筑物主體毀于一旦，當地警方在城堡所在位置發現一個巨型坑洞，現在我們將畫面交給現場記者?！?

啪嗒。

按鈕復位的聲音響起，電視機的聲音突然消失，威爾下意識地繃緊肌肉，恐慌在心中蔓延：

這里還有一個人。

下一秒，他仿佛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既像在耳邊，又像只存在于幻想之中，就好像一只龐然大物在黑暗中移動，鱗片劃過地板發出枯燥而冰冷的刮擦聲。

“偽神已經發現我弟弟的鱗片，這會將它們的視線引向遠方，勞倫斯，加快速度，我能聽到母親的低吟，祂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自己的孩子在這里生根發芽?！?

勞倫斯！

威爾蜷縮著身體，因為昏迷而暫時遺忘的記憶又重新回到腦海中。

對了，他是之前是來刺殺鎮長勞倫斯，會長想要將河谷鎮變成影子兄弟會的據點。

但是他為什么會倒在這里？威爾感覺腦海中依舊有一部分記憶缺失。

為什么？

威爾的思緒在下沉，仿佛墜落于無底的深海之中。

一條粗大的蛇尾在深海中游動，深灰色的霧氣不斷從蛇尾中溢出，如同凝固的細線一縷縷地纏繞在威爾的軀體上。

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貪欲浮現而出，一個新的想法被注入他的腦海中：殺掉會長，我就能成為影子兄弟會的首領。

這個想法就好像種子一樣在他腦海中生根發芽，死死地占據著最中央的位置，將恐懼，理性，冷靜擠到角落中。

黑血收回按在威爾頭上的干枯右手，干癟的喉嚨發出嘶啞的笑聲：“一顆種子發芽了?！?

勞倫斯謙卑地站在黑血的身后，手中的入鎮記錄已經翻開，上面是一排用優雅的筆跡寫下的名字，每一個名字都用紅字標記著他們的身份。

小偷，殺手，私家偵探，賞金獵人…

…

“這里就是妖精的國度嗎？完全看不出來。”

李雪將手搭在額頭上，眺望著一望無際的湖面，清澈的湖水一眼見底根本看不到任何特殊的地方。

“應該是另一個空間或者緯度中，通過傳送陣，儀式或者天體運動來打開大門?！?

白愁一邊說，一邊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這里距離河谷鎮不過十公里的路程，卻已經完全找不到人類活動的痕跡，繁茂的樹林中只有林蔭間的小道可以通行。

“白愁先生，您的博學令我驚嘆，”艾伊感嘆道，雖然從她那張平靜的小臉上看不到驚嘆的樣子，“正如您所說，妖精的國度并不存在于這個維度，它位于夢境之中，永遠在虛幻和現實之間輪轉。”

“那么我們應該怎么進去？”李雪在一旁問道。

“很簡單，就由我來打開國度的大門?！?

漂浮在半空中的杰克霜精飛到湖面上，將完全由雪組成的右手伸入湖水之中。

“嘿！”

她發出一聲吼聲，整個身軀猛然繃緊仿佛正在用力將某個巨物從湖水中拉出來。

白愁連忙開啟數據視野，在這個視角下看過去，他能看到雪人身上冒出一條數據鏈路浸沒到湖水之中，只是這串數據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似乎延伸到了一個未知的界域。

伴隨著雪人的發力，這條數據鏈路中的數據量越發龐大，而隨著數據量的擴大，一個龐然繁雜的巨型數據構造物漸漸地浮現在水底。

這個構造物中包含著數不清的數據，而且大部分白愁都無法理解，在他的注視下，數據構造物的數據與湖水融合在一起，就像是一滴墨水滴入水潭中。

白愁關閉了數據視野，變化之后的湖泊也隨之映入眼簾，原本不過數米深的湖泊突然變得幽深。

鐘樓，風車，猛犸象，老虎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物體出現在透光的湖水中，它們仿佛浸潤在凝固的時光中靜靜地沉睡在湖底。

而在湖水的正下方則是一個銅制鏤空大門，一條鎖鏈正系在門環上，另一端則握在杰克霜精的手中。

“額，所以妖精國度的大門其實是可以用蠻力拉過來的”站在一旁的顧青青突然吐槽道。

她背著吉他，手里還拿著一本寫滿五線譜的筆記本，那是她從圣路詩篇中摘抄下的曲譜，打算邊走邊學。

注意到了白愁的視線，她還愉快地揮了揮手，渾身上下都透露出“喜歡音樂卻因為天賦不佳，只能流浪街頭”的落魄與開朗。

顧青青是一個好演員，白愁再次確認了這件事。

不過他并沒有解釋杰克霜精不是依靠蠻力把妖精國度的門扉拉過來的，因為很麻煩需要解釋很多事情。

“好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艾伊走在最前面沒有絲毫猶豫地鉆入湖水中，然后轉過頭對著白愁幾人說道：

“不用擔心，湖里面的并不是水，而是妖精之夢?！?

“妖精之夢，那是什么東西？”

一邊問，白愁一邊將手伸入水中，傳入指間的是一種神奇的觸感，不像是水，更像是霧氣，但呈現在眼前的卻是毫無疑問的水的狀態。

“與人類的夢境相同，充滿著荒誕離奇詭譎，只不過因為妖精變幻的本質，這些夢境也在虛幻與現實中變幻，這片湖水便是處于虛幻狀態的夢境?！?

口中還在回答白愁的問題，艾伊的身體已經浸沒在湖水之中，身上的衣服卻絲毫沒有被打濕的痕跡。

白愁也學著她的樣子鉆入水中，在水中游了一會兒，他才對著岸上的三人說道：“下來吧，不會游泳也沒事，水里面可以直接呼吸?！?

聽到他的話，李雪便慢慢地走到水邊一點點往下挪著，白愁連忙走上前去扶著她。

威廉則是幾步邁入水中，接著熟練地游起來。

顧青青在原地助跑之后，縱身一躍跳入水中，修長的四肢擺動像是一條成精的美人魚。

李雪看到這一幕眼中不由地露出羨慕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