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瑩瑩每說一句，語調便高昂一分，凌晗雪臉色便蒼白一分，內心防線被攻破一分。

這一字一句，把她所有內心陰暗的想法，那丑陋的心思都完全給暴露出來。

凌晗雪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

明明身為玄仙，在氣勢上她卻被溫瑩瑩一個金丹期的小修士給壓制住了！

“不，才不是，你在胡說……”

她無力的發出爭辯。

可那蒼白的臉色，心虛的表情，移開的視線，無不說明了溫瑩瑩句句屬實，句句戳中了她薄弱的內心。

是啊，既然是她的替代品，那么溫瑩瑩當然會像了解自己一樣了解她。

自然也能完美說中她的心思。

凌晗雪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莫大的惶恐，她看向凰鈴兒，凰鈴兒正用鄙夷嘲笑的目光看著她。

她看向溫瑩瑩，溫瑩瑩也用同樣的目光注視著她。

她看向秦長明，她的長明哥哥總算如她所愿，注視著她了。

可他望過來的目光和凰鈴兒溫瑩瑩一樣，和仙庭那些人私底下討論她的表情神態一樣。

充滿了輕蔑、不屑、鄙夷。

不……不要……

不要！！！

哪怕所有人都可以這樣看著我，但唯有你……

唯有你不要用這樣的目光看著我啊！

這一刻，凌晗雪的心防徹底被擊碎，她痛苦的閉上了眼，跌坐在地上。

心底忽然幽幽響起一道聲音。

那聲音仿佛來自心靈深處，又仿佛就是她自己從口中說出。

“后悔了？”

“難過了？”

“痛苦了？”

“承認吧，你就是舍不得他，離不了他，不是嗎？”

凌晗雪咬緊牙，身體微微顫抖。

“才不是，才不是！我哪有離不開他，我只是想看到他過得不好，我只想看到他離開我之后，落魄可憐，再也遇不到一個真心對他的人，再度受到一次次的欺騙背叛！”

“為什么呢？”那聲音幽幽問道。

“還不是他活該！誰讓他只把我當作妹妹！誰讓他還去關心幫助別的男人女人！他明明只要看著我一個人就好了！他明明只要關心我愛我一個人就好了！既然他這么花心，那就活該被我背叛，活該被別人欺騙背叛！”

凌晗雪在心里發出咆哮，聲音已經顯得有些歇斯底里。

“我就是要讓他知道，若是他早點明悟我的心意，若是他只看著我只關心我只愛我一個人，根本就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我也不會背叛他！我就是要向他證明，沒了我，這世上沒有一個人再會去真心對他！他必須過得落魄可憐，他必須遭受欺騙背叛！”

“這樣他才會來求我！他才會來需要我！他必須需要我！因為這世上除了我，沒有人會再對他付出真心！”

“可是啊凌晗雪。”

那聲音更加清晰了，黑暗的心靈空間中，一道人影在凌晗雪視線中緩緩走出。

清冷如水，嬌美如月，那是另一個凌晗雪。

一個臉上掛著清淺冷淡的嘲諷笑容，在嘲笑她的自己。

“長明哥哥離開了你，一樣可以找到你的替代品，一樣可以從別人那里獲得真心，他沒有因為你的背叛而沉浸在痛苦后悔之中，也根本沒有因為離開你而過得落魄可憐。”

她走到了她跟前，用手指輕輕勾起她的下巴，平靜俯視著她歇斯底里的面容，俯視著她不斷震動的瞳孔。

“真正感到痛苦后悔，在仙庭淪落到落魄可憐的那個人，需要長明哥哥，離不開長明哥哥的那個人……”

“不是一直都是你嗎？”

她的手指緩緩向下移動，手掌握住了凌晗雪的玉頸，然后——

咔嚓！

隨著這用力一握，凌晗雪瞳孔驀然停止了顫動，面容陷入了凝滯，出現了一片一片玻璃般的裂痕。

咔嚓！

內心深處同時傳來有如玻璃碎裂的脆響。

有什么東西在此刻，碎裂了。

凌晗雪整個人如玻璃碎片般崩塌。

咔嚓！

某種禁錮，某種設在內心深處，壓制心靈情感的無形封印在此刻被擊碎，從一道裂痕如蛛網般瞬間擴展蔓延。

那一直以來靠著清明道心被封印壓抑的東西，那些深刻濃厚銘刻在靈魂深處的記憶情感在此刻如洪水般從閘籠沖出，瞬間將她淹沒，將所有封印桎梏轟成粉碎。

眼前幻化出無數曾經的畫面。

“秦長明，我身邊只剩下你了，我只有你可以依靠了，秦長明，長明，我能、我能叫你一聲……長明哥哥嗎？”

“長明哥哥，你看，這是我用野花編織的手環，好看嗎？我把它送給你啦。”

“長明哥哥，你又受傷了，以后你能不能少接一點那些危險的宗門任務，我、我會心疼的。”

“長明哥哥，你……變得越來越厲害了，你已經是化神境的大修士了，而我還在筑基境，我……我好害怕有一天我沒有資格陪在你身邊了。”

“長明哥哥，我真的好想一直一直陪伴在你身邊，我不想被你當成累贅給丟下，我只有你，離開你，我就什么都沒有了。我……我……”

“長明哥哥，答應我，永遠永遠都不要離開我，不要拋棄我好不好？”

“長明哥哥……”

“長明哥哥……”

凌晗雪睜開眼，眼前已經沒有了另一個自己的影子，只有模糊昏暗的天空，只有淚水順著眼眶滾滾淌下。

從前那些想要忘掉的情感記憶，那些被掩埋在心底深處的過往在此刻無比清晰的涌現在腦海，淹沒了內心。

“雪仙子能有如今全靠長明仙君，沒有仙君幫助，她算得上什么？”

“凌晗雪，沒有你，我一樣能逍遙自在于大荒。而沒有我，你什么也得不到，修行所需的資源、別人的尊重、崇敬，超然于外的優越感……”

“沒有我，你什么也不是。”

凌晗雪痛苦后悔的閉上了眼睛。

之前被仙庭眾人看輕嘲笑，被秦長明戳破內心，被他冷漠無視，她的心靈壁障便幾近碎裂，到了極限。

接下來看著長明哥哥和溫瑩瑩的親密互動，看著溫瑩瑩成了她的替代品，令長明哥哥露出笑顏，她便幾度險些破了心境。

直到此刻，直到如今。

溫瑩瑩的言語如鋒利的刀子一般將她擊倒，而秦長明輕蔑鄙夷的目光，成了擊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不再是他的妹妹了。

她不再是不可替代，不再是他的唯一了。

接連累次的疊加傷害，終于令她在此刻徹底崩潰，她再也無法逃避下去，再也無法假裝看不見那個事實。

是的，仙庭眾人說的從來都是對的。

長明哥哥你說的也是對的。

從來都不是你需要我，離不開我。

是我需要你，是我離不開你。

因為沒有你，我就失去了所有。

沒有你，我……什么也不是。

“長明……哥哥……”

凌晗雪顫抖著出聲，再一次的喊出了這個稱呼。

那樣難過。

那樣后悔。

自修煉廣寒羅煙仙經后一直以來維持的清明道心，在此刻徹底崩碎。

可后悔有什么用呢？

她癡癡的望著秦長明，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