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當然有堅定不移生死相依的真情，但那只存在于短壽的凡人身上，存在于活得還不夠久的修士身上。”

“越是長命之人，活得越久，經歷得愈多，越是會變得惜命，變得自私，變得唯我。”

凰鈴兒腦海中忽然想起秦長明那晚對她說的這句話。

所以，父親也變成這樣的人了嗎？

她抬起頭，無神的望著秦長明的眼睛。

所以……

“我以后……”她抿緊了嘴唇，緊緊捏著衣角，“也會變成這樣嗎？”

秦長明平靜的回答道：“我不知道，或許會，或許不會。不過至少目前為止，在我見過的活了超過五千年的仙人之中，沒有一個愿意為他人奉獻，為他人犧牲性命。”

“那你呢？”凰鈴兒再問。

“在仙庭經歷過背叛之后，你也變成這樣的人了？”

“既然如此……”

她的目光落在旁邊昏迷的溫瑩瑩身上。

“你為何要收她為徒？”

“忠心的工具當然要從小開始培養。”秦長明淡然道：“她會成為我以后的代理人，替我管理解決瑣碎麻煩的小事。”

“你如何確保她不會背叛？”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而且……”

秦長明低頭看著她，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不還有你這個備選嗎？”

摧毀你心中一直以來貫徹的理念，摧毀你心中最依賴的支柱，在你心靈崩潰之際，將自己的形象化為新的支柱立在你心中。

此時此刻，凰鈴兒可憐無助得像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凰鈴兒，你的父親已經拋棄你了，你所信奉的親情在他面前不值一提，你注定一無所有，你注定被所有人拋棄。”

“但是沒有關系，還記得我們之前打的賭嗎？我愿意收留你，我愿意給你一個機會。”

秦長明伸出手，溫暖的手掌心輕輕撫摸著凰鈴兒頭頂。

“凰鈴兒，跟隨我，服從我，忠誠于我。從此以后，只要你不負我，我不負你。”

凰鈴兒大腦早已陷入一片漆黑混亂，心靈世界支離破碎，混沌不堪。

此刻頭頂的溫暖仿佛成了照亮黑暗中的一束光。

那手掌摩挲頭發的感覺，那熟悉的溫暖，仿佛父親還未將她拋棄，還在溫柔寵溺的撫摸她的頭頂。

然而眼前溫柔撫摸她的不是她依賴的父親，而是那個討厭的家伙。

父親已經將她拋棄。

而她只要愿賭服輸，至少還能在他身邊留有一席之地。

凰鈴兒抬起頭，定定的看著秦長明的眼睛。

內心深處，秦長明的身影在此刻逐漸將鳳清鳴的身影替代。

凰鈴兒沉默無聲的注視著他的面容，他的雙眸。

好久。

好久。

直到溫瑩瑩揉著腦袋從昏迷中醒來，搖搖晃晃的站起身。

直到太陽逐漸升到枝頭正中。

她忽然甩開他的手，灑然一笑。

“秦長明，你贏了。”

“我想通了，追隨你這位大羅金仙，也沒有什么不好。你這么厲害，有你這位大羅金仙當作底牌坐鎮，我鳳凰神族歸順于你，好像反而能有更好的未來。既然如此，我有什么理由反悔不認賬呢？”

“我會全心全意的助你完全掌控鳳凰一族，把你的利益凌駕于我族的利益之上，只要你確實能壓服我鳳凰神族，讓他們臣服于你。”

還有……

凰鈴兒心里有句話沒有當著秦長明的面說出來。

我可沒有認輸，你覺得長命種隨著時間的流逝，壽命的增長，終究會變成自私冷漠的模樣。

我偏要證明給你看，不管是五千年，一萬年，還是兩萬年，我才不會變成那樣的人！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證明給你看好了。”

秦長明輕甩衣袖，一道人影從他袖中滾落出來。

竟是早已逃之夭夭消失在天邊的鳳清鳴。

“這……這是怎么回事？”

鳳清鳴上一秒還覺得自己正在極速逃命，為了拉開和秦長明的距離，不讓他追上自己而不顧重傷之軀拼命催動仙力。

下一秒，他就感覺眼前一黑，緊接著噗通一聲跌落在地上。

站起身，眼前站著的兩人，竟是秦長明和他拋下的女兒。

而眼前的場景，正是剛才他與秦長明戰斗的地方！

望著眼前的一切，鳳清鳴一臉震驚呆滯，嘴里喃喃：

“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經……”

“怎么可能？”

秦長明輕笑一聲，淡淡看著他。

“鳳清鳴，是什么給了你早已逃離開我的錯覺？”

秦長明的衣袖在風中輕輕擺動飛揚。

袖里乾坤。

原來鳳清鳴從逃跑的一開始，就被秦長明用袖里乾坤給攝住困在了袖中。

可笑他還自以為逃出很遠。

甚至就連他那些飛在空中的喃喃自語，都被秦長明從袖中播放出來讓凰鈴兒親耳聽見。

“鳳清鳴，為了逃命，你太慌張，太害怕了，甚至沒發現我已經對你使用了神通，沒發現你從一開始就沒逃離出我的衣袖籠罩之中。”

秦長明平靜的陳述著事實。

鳳清鳴臉色已然頹喪難看到了極點。

原來……

從始至終，他都被秦長明玩弄于股掌之間嗎？

他的身軀在微微顫抖，眼神沒有了銳意進取的光亮。

他已然失去了所有的勇氣，甚至不敢在此刻拼死一搏發起反抗。

“長明仙君，我敗了，我認栽了。”

“鳳某，由你處置，只求仙君禍不及家人，放過鈴兒，放過我鳳凰一族。”

他頹然的低下了頭，徹底的接受了自己的無能和失敗。

到了此刻，他倒是想起提一嘴請秦長明放過凰鈴兒，想起既然無可避免，至少請長明仙君不要殃及鳳凰一族，只處置他就好。

他全然沒發現一旁凰鈴兒看到他這副模樣徹底失望的眼神。

秦長明走到鳳清鳴面前，俯視著他。

“鳳清鳴，你可想活？”

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再度激起鳳清鳴對生的渴望。

之前的頹喪絕望，只不過是他以為自己已經必死無疑。

然而只要能活，誰又不想？

“仙君需要我做什么？”他猛地抬起頭，認真問道。

“很簡單。”

秦長明微微一笑。

“只要你帶著你麾下的鳳凰一族歸順于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