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爾茨先生也不必自責，你在瓦倫西亞兢兢業(yè)業(yè)工作了這么多年，偶爾有些疏漏也是正常，我不會因為這么一點小事就覺得你蔑視王國貴族的。”

維恩笑呵呵地說道，在他看到菲爾茨的表現(xiàn)之后，就知道這個家伙已經(jīng)做好了被痛罵一頓的心理準備，并且給自己備足了后路，用強硬的手段是沒法從他的身上啃下肉來的。

“……感謝您的寬容，大人。”

果然，面對態(tài)度突然軟化的維恩，菲爾茨明顯愣了一下，隨后才繼續(xù)說道：“那么，不知道卡爾德隆有沒有告訴您，我這次來是為了……”

“我夫人，是的，我當然知道。”

維恩擺了擺手，打斷了菲爾茨的話，同時朝著桌子對面的棉布軟椅打了個手勢，示意菲爾茨坐下來，“關于這件事我也有不少安排需要你來負責，我們坐下來慢慢說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

菲爾茨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在了那把椅子上。

“那么，我們先說結論吧。”維恩調整了一下坐姿，保持自己的位置高于菲爾茨，俯視著忐忑不安的男爵。

“我希望你什么都不做，把接待的任務交給地方官員。如果可能的話，最好連我已經(jīng)抵達瓦倫西亞的消息都不要透露給地方官。”

“可是，這樣他們不就……”

菲爾茨很是驚訝，試圖開口爭辯，但又一次被維恩無情打斷了。

維恩很清楚，自己出來乍到，對領地的了解幾乎沒有，如果讓菲爾茨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解釋下去，他每發(fā)出一條命令，菲爾茨都能用合理的理由拖延過去。

我辯不過你，那不讓你說話不就行了？

“他們沒法提前得到領主的明文通知，但這又如何？”

維恩雙手交疊支在桌上，“菲爾茨先生，我相信您作為一位貴族的品質，相信您絕對不會因為一點利益或者自身的傲慢就蔑視貴族的權威，但是那些地方官可不全是男爵，有的甚至連爵士都不是。”

塞尼斯特是個以武立國的國家，有戰(zhàn)斗職業(yè)的人更容易獲得爵位，而像菲爾茨這種純粹的文官，男爵就是很高的榮譽了，他自己也以這個爵位為榮。

眼下，雖然他很想反駁維恩說的話，但讓他自己承認自己和那些爵士、榮譽爵士是一個等級的，可是比殺了他還難一些。

“退一萬步講，您始終在我的身邊工作，我有的是機會來見證您的忠誠，但那些地方官不一樣。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們大可為所欲為，在我沒有報上姓名的時候，他們甚至敢勒索自己的領主。”

維恩的臉上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作為這些人的表率，您應該和他們劃清界限。”

不等菲爾茨想好如何推脫，維恩旋即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您知道，我為什么要讓夫人和我分兩路赴任？就是因為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我需要一個敏銳可靠的人來幫我看清這些無恥官僚的嘴臉，揭開他們的面具，露出下面的腐爛瘡疤，這些寄生蟲必須得到清算……”

維恩一邊說著，一邊偷眼觀瞧菲爾茨的表情，并滿意地發(fā)現(xiàn)，菲爾茨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說到最后已經(jīng)被氣成了豬肝色。

“當然，這都不是說您啊，您可是瓦倫西亞的最高文官，自然不是混賬，也不是什么寄生蟲。”

估摸著繼續(xù)指桑罵槐一會，菲爾茨可能會被氣死，維恩滿意地話鋒一轉，“幸好，我有一位精明的夫人，她最擅長從這些人接待她的態(tài)度當中發(fā)現(xiàn)馬腳，這次分開赴任，也是這個目的。”

“……明白了，您有一位賢內(nèi)助。”

菲爾茨重重地吐了口氣，這才咬牙切齒地說道。“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什么都不要做，我要看看這些地方官是怎么對待一位領主的妻子的，能不能給予她足夠的信任和相應規(guī)格的接待。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的地方官，我覺得他沒必要繼續(xù)干下去了。”

維恩嚴肅說道，“我也希望您能守口如瓶，不要讓那些玩忽職守的官員逃脫制裁。”

“您放心，我肯定不會出岔子。”

菲爾茨點頭答應，可心里卻是打的另一副算盤。

他能在沒有領主的時候一手遮天就是因為塞尼斯特王國的復雜的官僚體系，再加上王國內(nèi)戰(zhàn)外戰(zhàn)頻繁，有不少領主的領地會因為其戰(zhàn)爭中的表現(xiàn)被國王分封給其他人，以至于有“十年領主，百年文官”的俗語流傳。

作為文官首領，菲爾茨心里其實清楚的很，自己弄個爵位只是為了撈錢，等到老了之后能有塊領地養(yǎng)老，不至于因為維恩幾句夾槍帶棒的恭維就不明所以。不論如何，他的基本盤還是文官團體，自然不會放任侯爵夫人找自己下屬的麻煩。

他的心里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等到離開領主城堡，就讓心腹去通知地方官們，讓他們好好接待領主夫人，同時把嘴管好，別把自己的事情供出去。

（看來有人上鉤了，但我不說是誰……）

看著菲爾茨的樣子，維恩立刻就意識到，自己的目的達成了。

假冒的領主夫人受到什么接待他一點都不關心，他的重點其實是“不讓假冒的侯爵夫人知道侯爵就在這里”，這樣她們才能放心進入瓦倫西亞的首府。

這些官員并不知道領主夫人是假冒的，在他們的眼里，一旦讓領主夫人知道他們給領主夫人的優(yōu)待是領主的安排，也就說明了有人給他們走漏了消息。

作為唯一知情者，如果消息泄露，菲爾茨肯定脫不了干系，他肯定不會放任手下的文官這么做的。

“您能理解我的意圖，真是讓人高興。”

維恩笑著走到菲爾茨的身邊，“和聰明人說話總是件享受的事情。”

“我不勝榮幸。”

菲爾茨急忙謙虛道，他的政治嗅覺讓他意識到，這樣溫和的開場后面往往要來個大的，神經(jīng)立刻緊繃起來。

果然，維恩來到菲爾茨的身邊，伸手按在他的肩上，似笑非笑地說道：

“我想和你聊聊……魔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