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間，維恩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
先不說他現在只是一個假冒的侯爵，連自己領地上的勢力都還沒梳理干凈，就算他是真的侯爵，想要掃清教會和其他政敵成為流離之地的主人也是天方夜譚。
流離之地，或者說維恩所知曉的這塊區域，幾百年以來就從未統一過。
即使是維恩所在的塞尼斯特王國，在國力最為鼎盛的時候，也只是占據了流離之地七十二座避難所當中的三十座而已，在原本的王國南部宣布獨立，成為赫雷斯特之后，就再也沒有一個國家能擁有像赫雷斯特一樣的版圖了。
而現在，這一群他連名字都沒聽過，被教會追的居無定所的魔女，居然說要統一所有庇護所，建立一個普通人和魔女共存的帝國？
最離譜的是，聽她們的意思，這似乎還只是她們實現最終目標的第一步。想要建成她們所需要的通往光明之地的方舟，需要很多個流離之地的所有原住民齊心協力。
這樣不著邊際的計劃，真的是一個腦子正常的人能做得出來的嗎？
維恩看向身邊的人，想從她們的舉動中看出對這個荒誕計劃的質疑。
“不管怎么說，這總比我們讓我們一個人去做要強。”
剛才一直表現的頗為樂觀，以至于被人拿來調侃的水天使率先開口，“況且，我所在的那片區域加在一起也就是幾個省的大小，說統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才幾個省的大小”？維恩有些無語，想統一一座城市都不是什么簡單的事情，這個魔女說話也太狂了。
“恐怕有點困難。”就在這時，坐在維恩身邊，被稱為“雷天使”的魔女微微低下頭說道，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但能想象到她此時一定在皺眉思索。
“怎么了？”空天使轉向了那位魔女。
“我得提醒你，我們對彼此的狀況了解的并不算多，而且并不是我們用了《EVA》的使徒名當代號，我們就能變身地外生命體平推教會的。”
雷天使的聲音里有著隱隱的擔憂，“我所在的區域最大的教會信仰獵人與牧者之神，祂的信徒在搜捕隱藏起來的魔女時能得到極大的增幅，如果沒有個喘息的空間，就連發展起來都很困難，更別說建立自己的國家了。”
“這個問題我早就想過了，正好有一件東西要給大家。”
空天使似乎對此早有對策，向面前的火堆緩緩伸出了手。
她白皙的手掌在觸碰到火焰的時候立刻變得透明，像是燒化的玻璃一樣閃閃發光。
“初火吸取霧氣為養分，只要拿上一根樹枝，回去之后把它插在火堆里，就能在你們的迷霧當中開辟出一片屬于你們自己的庇護所。”
她用力握住了那棵燃燒著的小樹的一根枝條，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狠狠將它折斷，折下大約三尺長的一截來。
“你在干什么？這可是最初的火種！”
水天使的震驚的聲音都在發抖，“如果傷到它，很有可能會中斷我們中間的聯系！”
“你真正想說的是，可能會讓我們沒法再回到這里是吧？”
空天使笑出聲來，隨后厲聲說道：“如果你想爛在迷霧里一輩子走不出來，只能在夢里享受一下太陽的替代品，那就把它留在這里好了！”
說著，她激動的站了起來，用力揮舞著手臂，她手里的那根枝條在黑暗中劃出亮眼的火光。
“你們在猶豫什么？我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相比之前穿越過來的人們，我們已經算是幸運的一批了，至少我們在有生之年連接到了初火，讓我們知曉了還有返回原本世界的辦法！”
原本看起來老成持重的魔女在提起回家的話題之后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其他魔女們默不作聲，聽著她一個人歇斯底里。
“我在被轉移到這里之前，我還有家人，孩子們還在等著我回家。”
“那時候我女兒六歲，現在應該已經十五歲了。”
“我像個瘋子一樣找返回的方法，三年之后又是三年，到現在整整九年了，才剛剛找到，等到真正實現，又不知道要多少個三年。”
“我們的確重生了，直接換了新的身體，還有了超凡能力，但我們的家人還有幾個三年？”
“就算真的回去了，又要用多少時間讓他們相信我們還是他們的親人？”
說到這里，空天使的聲音因為哽咽而停頓了，這兩輩子加在一起可能活了四五十歲的魔女哭的像個孩子。
維恩默然，他想起了八成是穿越者的老爹，他或許也在原本的世界有著自己的家人，所以才對自己不冷不熱。
但和這些魔女不同，她們還執著地相信著自己有朝一日能重返家鄉，而老爹卻早已放棄了，所以才在這邊娶妻生子。
等到維恩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站起身來，握住了那根燃燒著火焰的樹枝。
這一舉動完全是出于這具化身的意愿，維恩沒有任何防護地就抓上了能將萬物都燒盡的火焰，卻沒有受到半點損傷。
他從上面折了一段下來，像是舉著酒杯一樣遠遠對著空天使，默默點了點頭。
“謝謝你，莉莉絲。”
空天使用感激的聲音說道，“你的支持對我們很重要。”
“我們都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不是嗎？況且，初火對我們建立各自聚落的意義的確非凡。”
不知為何，這句話就那么順理成章地滑到了維恩的嘴邊。
盡管維恩不是魔女，也不是穿越者，但這些掙扎的人們總讓他想起自己那個有點頹廢的老爹。
況且，那根能夠驅散一定范圍內迷霧的初火枝丫也是好東西，這讓維恩在和真正的魔女們談判的時候有了足夠的本錢。
“我想，你們說的是對的……”
有維恩和空天使的帶頭，其他魔女們也紛紛在小樹上折下了自己的一根枝條。
“這一切都是為了回家，對嗎？”水天使在折下枝條的時候，輕聲對維恩問道。
“對空天使來說，應該是的，我相信對別人也是一樣。”維恩聳了聳肩。
包括老爹，他在心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