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wù)勥@兩個字,從最不靠譜,最沒把她放在眼里的穆妄口中說出,委實堪稱天上下紅雨級別。
蕭家兄妹皆驚訝異常,蕭煜啟問道:“你要和我妹妹談什么?”
穆妄道:“和你沒關(guān)系。”
他站起來,“蕭椿綿,我們?nèi)ジ舯凇!?
“哦,好。”蕭椿綿連忙應(yīng)了,小碎步跟過去,留下一頭霧水的蕭煜啟。
說實話,他非常地好奇他們會說什么,可他又不好去偷聽,只能留在這里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以緩解自己心中浮躁。
蕭椿綿跟著穆妄來到隔壁包廂,有些拘謹?shù)亟g著自己的手指。因為不知道要說什么,內(nèi)心有點不安。
穆妄和她單獨待在一處的次數(shù)都屈指可數(shù),更別說如此鄭重的談話了。
少年只隨意瞥了她一眼,想起昨天和薛九繁的交談。
她過敏臉上長紅色的小疹子,穆妄一來確實是擔心她的身體,二來也是覺得這是個獻殷勤的好機會。便還當自己是她的徒弟那般,仔細地侍奉她。
二人都有了仙界的記憶,關(guān)于實驗,二人又“好好地”談過一次。薛九繁對他也沒那么非要拒他于千里之外,默許了他的靠近。
昨日,他軟磨硬泡,又是裝可憐又是暗中威脅的,終于讓她同意幫她擦藥,氣得春花和秋月兩位險些咬碎一口牙。
他當然沒懷好意,他就是想要借機和她有肢體接觸。當他的手指捏住她下巴時,恍惚間讓他回想起了之前流放路上他為她上藥的情景。
身為天道化身,唯一的神尊,她的美是和凡俗不同的。始終立于云端,高不可攀,十分具有距離感。
她可以親親熱熱,溫溫柔柔,可只要你認真看進她的眼,就能看見里面是一片冰雪琉璃,空茫又冰冷。
神奇地是,她的骨是冰雕雪鑄,心卻是春花暖陽,人們下意識地追逐,靠近。
這興許就是神的能力,她天生就該被世人所敬慕。
她守護仙界千年萬年,換了一個又一個的身份,總是有許多人愛她。但真正有膽子對她生出男女之情的,也只有丹隱一個。
那個人,就像一柄未開封的古劍,將所有蓬勃的愛意掩藏在拙稚的笨重之下。
一身黑金仙袍,生人勿近。可只要看見她,就像大型犬類一樣,滿眼皆是她。
那眼神,仿佛寫著“怎么還不來摸摸我的毛,我很委屈”。
這種祈求神明垂憐的方式,穆妄不恥于此。他可以裝作可憐,可以示弱胡攪蠻纏,可他永遠也不會像丹隱那樣只是等待。
穆妄近距離看著薛九繁的臉,一邊擦藥一邊說,“師尊,我其實很后悔。”
她滿不在乎地接上一句,“后悔什么?”
少年唇角微微一彎,目光似有深意,“后悔那個時候沒有直接親上去。”
“你!”春花指著他,氣得手指發(fā)抖,這都是什么話啊?!
秋月在外面守著門,房內(nèi)只有她一個外人。可一個人就不是人了嗎?他就可以肆無忌憚?wù)f這樣的虎狼之詞了嗎?
薛九繁神色不變,“就算你想,我也不能讓你得手啊。”
“呵呵。”穆妄輕笑,“師尊啊師尊,你可真行。”
他搖頭笑完,話鋒一轉(zhuǎn),語調(diào)沒了笑意,“師尊對我,可比對他不客氣得多。怎么,他就值得你細心溫柔地呵護,我就不行?”
“你們是不一樣的,不是嗎?若你能像以前那般尊師重道,我也不至于如此。”
他就不是個會尊師重道的人,整個一白切黑。
以前當個乖徒弟,是他無聊想演演。后來,他則發(fā)現(xiàn)了新的樂趣,那就是自己的師尊,唯一的神明薛九繁。
聽說神皆斷情絕愛,心里永遠只有眾生,沒有個人。在這一點上,她是合格的。
可為了眾生,她能夠利用所有的人和事,甚至利用到自己頭上,那她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神明。
“師尊,我也不想這樣,可我是墮仙之子,本性如此啊。雖然我能夠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但我不能受刺激。”
他為她擦藥的動作輕緩而溫柔,薛九繁按住了他的手臂。“春花,你來。”
這一瞬,少年垂下眸子,“師尊覺得我得寸進尺了?”
春花警惕地看著他,總覺得他隨時可能會暴起。
薛九繁道:“不,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蕭家那位小姐好像很喜歡你。”
穆妄并不覺得她問這個問題是在吃醋,連丹隱都沒能讓她吃醋,何況是他呢。他皺起眉,“是嗎?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她順著他的話又問了一遍,滿眼不贊同。“這么說你是知道了?”
少年想了想,好像蕭椿綿的確總是喜歡跟在他的屁股后頭,他點了點頭。
薛九繁站起身,抬手阻了春花的動作。“春花,你先出去吧。”
“小姐……”
“我沒事的。”
自從穆妄改口稱呼自家小姐為師尊,還時常說出一些不太懂的話,春花和秋月就知道他們之間是有些秘密的。
她們知道,有些事不能多問。他們說話沒避著她們,是對她們的信任。讓她們離開,就說明不能聽,她們只需要守好自己的本分就行。
春花出去,房內(nèi)就只剩穆妄和薛九繁二人。
神尊板著臉,“跪下。”
穆妄看著她,表情幾度變幻,最后還是乖乖跪下。“徒兒做錯什么了嗎?”
她道:“你覺得你沒有做錯?”
少年沉默。
“穆妄,本尊既收你為徒,不管你是墮仙還是墮仙之子,我們終究有著師徒情分。不論你我之間身份的差別,各自的立場。為師且問你,我對你可有不盡心之處?”
她對他這個徒弟非常好,傾注的修煉資源毫無保留,還給他很大的自主性。在仙界時,所有人都羨慕著他。
她對他的用心,和前幾任天君也沒什么差別。
可正因為他什么都有了,才會對她生出妄念。不管是出自好奇,還是其他。
穆妄搖搖頭,“并無。”
“那本尊問你,一個人喜歡你,但你又不喜歡她,你該怎么做?”
有那么一瞬間,穆妄還以為薛九繁是在說他們。但他很快想到,她先前提到的人,蕭椿綿。
該怎么做?
那是她自己一廂情愿,自己愿意,他還要做什么?
少年不解,不由又想起薛九繁對他的態(tài)度。
他一味地糾纏,她一次次地拒絕,明確表示不會喜歡他。穆妄不確定地開口,“師尊是讓我和她說明白嗎?”
“不然呢?你要耽誤一個女孩子的青春到幾時?”
“你既不喜歡她,何不早點斷了她的念想,讓她另尋良人?你和我之間還在進行著‘實驗’,就不應(yīng)該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是,徒兒知錯了。”穆妄說著,可他看著她的目光依舊灼灼。
“我會和她說清楚,但有一點希望師尊明白。她是她,我是我,我肯說服她放棄,不代表我也會放棄,師尊你明白的吧?”
薛九繁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