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九繁換了身衣裳出去花廳見客,蕭椿綿見到她非常高興,很是關切地詢問她的身體狀況。
姜夫人也沒有上次的異常表現,一應寒暄對答都很正常。還從蕭家帶了一株珍貴的千年人參,給她調養身體。
她只不過得了風寒,又不是什么絕癥或是重傷垂死,哪里用得上千年人參這種東西,這也太過夸張。
不過,薛九繁并沒有拒絕她的好意,選擇了收下。而姜夫人在送出禮物之后,明顯不想再多待,場面話說完就帶著蕭椿綿請辭。
薛九繁也沒留人,招待完她們,就又回了自己的房間,卻見穆妄還在院子里曬太陽。
她便問,“你怎么還在這里?”
院內老樹下有個秋千,正是這幾日他弄的新鮮玩意兒。他從秋千上跳下來,懶洋洋地瞥春花手中的長盒子,“蕭家送了你什么?”
薛九繁如實道:“千年人參。”
“什么?”穆妄實是有些驚訝,小小的風寒用得著這樣小題大做嗎?他走到春花面前拿過盒子打開,的確是上好的千年人參。
他懷疑地看著她,“蕭家怎么對你這么好?你又去招惹誰了?”
“妄公子,你怎么說話呢,好像小姐不檢點,到處勾勾搭搭一樣。”春花聽不下去,忍不住開口說道。
穆妄道:“難道不是?那夫人告訴我,你房里藏的人是誰?還讓武功高強的丫頭守著門不讓我進去。”
“怎么?難道妄公子覺得可以私自進入小姐的房間?”
房門口的秋月走了過來,“就是,你打算偷偷進去小姐的房間還有理了。”
薛九繁嘆了一口氣,“我房間里的確藏了人,那又怎樣?我不讓你進去,你真的非要進去?”
穆妄的眸子越發鋒利似野獸,仿佛瞳孔都要豎起來,“夫人,我也是沒有辦法。你既然嫁進了將軍府,總不該做出有辱門風的事。再怎么樣,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父親被戴綠帽。”
“你這話什么意思?說我家小姐偷人?!”春花上前一步,“妄公子,你以這樣的心思去揣測小姐,這便是你所謂的喜歡嗎?”
“不過是占有欲作祟,所以瘋狂地亂吃飛醋。怎么,小姐現在就是你的所有物了?”
“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喜歡一個人,你這個樣子,真是丑陋極了。若我是小姐,我也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你!”
穆妄沒有說話,春花也沒等他說出話來,直接對著他就是一頓瘋狂輸出。
看來,她也已經忍了很久。
“我怎么了?在小姐拒絕之后,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死纏爛打。你自以為深情,卻不過是感動自己的小丑!”
“在你差點強迫小姐之后,我就恨不得殺了你!你根本就不懂得尊重,只會掠奪。這樣的人,你知道在我們女孩子眼里有多可怕嗎?”
“正因為小姐內心強大,實力也強大,所以才沒被你這頭惡狼得逞。你還不依不饒,越發地起勁。”
“因為愛而不得,所以無論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能夠原諒,甚至可憐到讓人感動,你知不知道自己這樣以愛為名的糾纏和傷害很讓人討厭!”
“就是!”秋月不甘示弱,補了兩個字,表明同仇敵愾的態度。
沒想到會在院子里吵起來,薛九繁有些頭疼,但好在沒有其他人在場。
穆妄被劈頭蓋臉一頓罵,罕見地臉色并沒有不好看,只是內心難不難受就不知道了。
薛九繁開口道:“穆妄,你只是還小,不懂情愛,也不知道怎么去愛一個人。”
“呵,我還小?我不懂?那你又如何懂?”
“我和你不同,你以后便會知道。”
神愛眾生,她的心與眾生共情,無法對特地的某一個人生出強烈的情感,無論是喜愛還是厭惡。在這個層面來說,她是斷情絕愛沒錯。
在這千萬年里,她親眼見識過,也親自感受過,真正的愛究竟是怎樣的。
正如丹隱對她,他的愛是默默而濃烈的。在表達愛意的時候,從來都是以她的意愿為先。
愛從來不是你不愛我,那我就要死纏爛打,強取豪奪,不擇手段,剝奪你的一切注意力,務必要得到你。
那些墮仙,動不動就拿治下的蒼生說事。他們的愛轟轟烈烈,卻生靈涂炭。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成了他們驚天愛情的陪襯。
這很蠢,很自私,很不負責任,也并不值得感動。
穆妄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狠聲道:“薛九繁,小爺不需要你以高高在上的姿態來指責我的愛,因為你沒有資格!”
“縱然我的方式有錯,但我在努力地來愛你。可你無心無情,冷眼旁觀,你憑什么來教我什么是真正的愛?!你有愛過一個人嗎?”
“你高居于九天之上,凡俗的愛情在你眼里就俗不可耐了?你自以為清醒,高人一等,其實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以為能把我訓成像天君丹隱一樣,一條聽話的狗,高興的時候就給兩塊肉,那你可想錯了。”
他湊到她的耳邊,一字一句都帶著血色,輕聲說道:“師尊,我不是狗,是狼。你想改變我墮仙之子的本性,讓狼變成溫順的綿羊,你總得付出些什么吧?”
薛九繁眉頭一跳,神情終于嚴肅起來。他什么時候也有了記憶,仙界發生什么事了嗎?
她讓春花秋月守住院子,“穆妄,你……”
“你想問我為什么會有仙界的記憶?”
薛九繁點點頭。
少年卻只是眉頭一揚,看向樹下的秋千,“師尊請坐。”
她蹙著眉走到秋千邊坐下,穆妄立在她身后,輕輕推動。“師尊,我只是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們在玩游戲。可是師尊,你怎么能作弊呢?玩游戲,要的就是公平。”
于此時,墮仙之子終于有了與他身份相襯的邪氣。
薛九繁已大致猜到了一些,“那你想要怎樣?”
穆妄道:“既然已經來到凡界,自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師尊,你應該還記得我們下凡界的初衷吧?”
初衷,實驗。
“所以呢?”
少年抓住繩索,定住她蕩出去的身形。“之前沒有記憶也就罷了,可在你恢復記憶之后,為何還要一直拒絕我,打擊我?難道師尊對自己沒有信心,覺得自己會陷進去,從而耽于情愛,不配為神?”
他撩起她肩頭的一縷長發,“師尊,這和我們約好的不一樣。還是說,其實師尊一直另有打算?你和我一起下界,同意這般荒唐的游戲,根本意不在此,對吧?”
眸子轉動,他緊鎖住她的雙眸,“師尊作為神,所考慮的事從來都只有仙界與眾生。你從不會為某一個人傾注如此多的心血,這對于你而言無疑是浪費時間,除非那個人和仙界的存亡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