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在做什么,你究竟想做什么,告訴我!”穆妄的神情非常激動。
顯然,她這一手完完全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薛九繁道:“你猜猜看。”
這個時候了,還和他賣關子,少年氣得簡直要心梗。“我記得告訴過你,招惹了小爺沒有好下場。”
哪知她對他的威脅全然沒放在心上,卻輕飄飄反問了一句,“有嗎?”
“薛九繁!”
穆妄昨晚躺在雪里著了寒,又喝了那么多酒。現在額頭有些熱,再加上宿醉,情緒激動,腦袋更是突突地疼。
總連名帶姓的吼她,青筋都冒出來了。
張揚肆意的小將軍,此刻就像張牙舞爪的小螃蟹。他的威脅,對于早就把他的性格摸個門清的薛九繁來說,一點作用也沒有。
她眸光清涼似雪,端起丫頭放在一旁的藥碗遞向他,“把藥喝了。”
穆妄扭臉拒絕,“小爺憑什么要喝?你以為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哪有這么容易?”
薛九繁輕嘆一口氣,“我沒有想做什么,也沒想傷害你。我只是有要做的事,也想順便告訴你,別再執著了,沒有用的。”
“薛九繁,你真是好狠的心!為了斷絕我對你的念頭,你竟然連這種方法也想得出來?”
真是匪夷所思的冷酷無情。
他就像是被她判處斬立決的犯人,然后她舉起刀就砍,絲毫不容情,一點也沒考慮他的感受。
呵,這是當然的。
劊子手需要考慮犯人的感受嗎?
薛九繁看著倍受打擊的他,“對不起,但現在你只能接受現實。”
她說完,把勺子遞到他嘴邊,“我喂你喝?”
少年還想張口說什么,誰知一張口她就把勺子懟進他嘴里,險些沒磕掉他的牙。
怒瞪著她,剛把藥咽進去,才要開口說話,她又動作迅速地用勺子來堵他的嘴。
藥碗見底,穆妄的雙眼已經憤怒地要噴出火來,“薛九繁,你怎么不讓我病死算了?!這叫喂藥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喂我喝毒藥,才這么迫不及待。”
她把空了的藥碗放下,拿起帕子幫他擦了擦嘴,“你怎么知道沒有毒?”
少年一下攥住她的手,四目相對,怒火蹭蹭往上躥。
這個可惡的女人,他真恨不得敲開她的腦袋,看看里面想的到底是什么,怎么這么會氣人?!
為什么無論是之前她故作小意,還是如今萬事成竹在胸的黑心蓮,他都無疑處于弱勢,被她拿捏。
這種感覺就好似,懷里揣了一只小貓,時不時撓他一下,一顆心就變成了被她把玩的毛線團,只能任她捏扁搓圓。
薛九繁從他異樣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她把手抽了出來。
“穆妄,我想你明白我這樣做的用意。你也該知道我的底線,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回不了頭,希望你能慎重行事。”
穆妄又氣又委屈,都氣笑了。“你做了這些事,差點沒把我氣死,現在還敢威脅我?是你先招惹我的!”
“我招惹你?穆妄,你已經把腦子都燒糊涂了嗎?當時的情況,你要把錯處推到我頭上?”
“再者,感情的事講究你情我愿,你憑什么要強迫一個不喜歡你的人來接受你?”
“似我這般官家小姐,在流放的路上,你知道有多少公差對我起過那樣的心思。你一直在觀察我,還暗暗幫了我好幾次,你不會不知道。”
“我感激你的相助,也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可不代表在那種情況下,我會全然信任你,從而選擇依附于你。”
“你只是喜歡我而已,我卻算計你的感情來操控你,是我不對,我會想辦法補償你。那件事,就此了結吧,以后不要再提。”
少年諷笑,“補償?你要怎么補償我?!你勾走了我的一顆心,你不還我一顆,這怎么算得上公平?”
薛九繁看了他兩眼,沉默著站起身。她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外面是簌簌的飄雪。“穆妄,這世上很多事情都不公平,更遑論情感這種無法衡量的東西。”
他們薛家也沒做什么傷天害理之事,卻因兩位皇子的爭權奪利而招禍。他們都想得到戶部,他們都想娶她。
這時被有心人參個一本,陛下盛怒之下,卻不處置兩位皇子,反而將惹起麻煩的薛家下了大獄,全家流放。
此事過后,兩位皇子再不敢私下做小動作。官場也震了一震,俱都安分守己。收起搖擺不定的心思,做起了只忠于君王的純臣。
薛家可笑的成為了無足輕重的犧牲品,幾百人的慘死只有一個強賊作祟的說明。正如外頭的一片雪花,淹沒在了茫茫大地。
為了剿滅那伙殺薛家滿門的強賊,穆妄才奉命去清除匪患。直到自己的父親娶妻,他才得以趕回京都。
少年感受到了她的傷感情緒,掀開被子走到她身邊,一把將窗戶關了個嚴實。
“別故作傷感了,你不過是算準了我會心疼你。”
他握了薛九繁冰冷的手,微微垂眸,“你想要做將軍府的主人,為什么不嫁給我?反正我已經徹底被你拿捏,只要你肯哄哄我,我什么都能給你。”
“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幫你,不要一刀兩斷,不要這么決絕好不好?”
其實他知道的,他很明白她的想法。正因為不想和他糾纏,她才用這種極端的方式。
薛九繁眸子緩緩轉動,視線朝向他,“我問你兩個問題,你如實回答。有人想對薛家趕盡殺絕,安排了那場屠殺,你知不知情?那天,你是真的只能救我一個,還是你只打算救我一個?”
這兩個問題,她想了很久。先前沒問出來,是她擔心穆妄會一怒之下想殺她。
現在,她終于能夠問出來了。
穆妄眸子顫了顫,“薛九繁,你究竟有沒有心,現在還在懷疑我?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從沒信任過我?!”
“我只是想要確定的答案,穆妄。”
她的語調在少年聽起來,比窗外的雪還要冷。
她的冷靜理智是不為任何事所動搖的,而他只是個陷入她情感陷阱的可憐人。
這個認知讓他覺得自己非常的可悲,同時內心又升騰起一股強烈的黑暗情緒。
他眸光沉沉,故意說道:“我知情,我就是見死不救又怎樣?”
薛九繁定定地看他良久,說出了她自己的判斷,“你并不知情,你也并非見死不救。”
穆妄反而不樂意了,嘴角勾起嘲諷的笑,“你就這么相信自己看人的能力嗎?我早說過,我不是個守規矩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