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巍打過招呼之后，開門見山說明了來意。原來過兩日鎮(zhèn)上有個送春迎夏的活動，晚上會放煙花和河燈，祈求農(nóng)作物能夠茁壯成長。

他這次來，就是來告知這件事。“穆公子和薛姑娘可以去湊湊熱鬧，當(dāng)日鎮(zhèn)上的年輕公子和姑娘都會去。”

薛九繁問了一句，“張公子也會去嗎？”

穆妄很不爽，你問他這個做什么？難道你想和他一起去不成？等等，她拒絕了他，說不定就更喜歡張巍這類的人呢？

少年仔仔細(xì)細(xì)打量了她的神色，沒看出什么特別的來，轉(zhuǎn)而又去看張巍。只見他不好意思地道：“實是慚愧，這種成雙成對的活動，小生至今孤身一人，還是不去湊熱鬧的好。”

聽到這里，穆妄的臉色才稍稍好看些。豈料薛九繁道：“這有什么打緊，我聽說很多公子姑娘都趁這個機會盛裝打扮，以期尋找心儀之人。”

張巍回道：“的確是這樣，不過小生……”

他看了她一眼又別開目光，“已經(jīng)心有所屬了。”

少年簡直要氣炸，他這分明意有所指，就差沒明說他喜歡的人是薛九繁。

好你個張巍，看著是靦腆書生，實則心里一肚子黑水，這是把墨當(dāng)飯吃了吧？

竟敢覬覦小爺?shù)娜耍?

穆妄抽動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原來是這樣，不知張公子心里的那個人是誰？男子漢大丈夫，心有所屬就該勇敢去追求才對啊。”

張巍又看了薛九繁一眼，神色黯然，“小生已經(jīng)表白過了，可是她說她心里有其他人，并不喜歡我。”

她說她心里有其他人？

這下，少年連張巍對薛九繁表白都來不及生氣了。他抑制不住自己的高興，拉過她的手用力攥住。

他的手心正如他的心一樣滾燙，手掌寬大。就像一個懷抱，牢牢抱住柔軟的她。

穆妄的眼角眉梢都是抑制不住的雀躍笑意，“是嗎？那真是太遺憾了。”

張巍沒有在意他的幸災(zāi)樂禍，見了他的動作，也識趣地要告辭，“小生家中還有事，就不打擾二位了。”

開門的時候不情不愿，送人的時候倒十分積極。送走張巍，少年眉頭一挑，“薛九繁，這下我可知道了。”

薛九繁問，“你知道什么？”

他道：“知道你喜歡我。”

“何以見得？”

穆妄便把方才的分析說給她聽，“張巍向你表白，你說你心里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那不是小爺，還能是誰？”

“那有可能是我為了不傷他的心故意編出的借口，那還有可能我在京都有喜歡的人，亦或是——”

“閉嘴！”他干脆捂住她的嘴，“你承認(rèn)吧，你就是口是心非，分明就是喜歡小爺！”

薛九繁看著他眨了眨眼，“你說是就是吧。”

“喂！你這黑心蓮，這是什么渣女言辭？”

“對不起。”

她很沒誠意地道歉，穆妄氣得不行。他心念一動，捧著她的臉，慢慢地靠近。近到只剩一指距離，她依然冷靜如初。

少年更氣了，咬著后槽牙，“薛九繁，你盡會氣我，你就不怕我對你用強？”

薛九繁道：“如果你是這樣的人，就更不值得我喜歡了。”

他執(zhí)起她的手，把她的食指送到嘴里，用那虎牙重重咬了一口。注視著她的雙眼，那股少年人的浮躁漸漸開始沉淀。

“薛九繁，不論你是什么樣的心思，可你讓我喜歡上了你。想要全身而退，可沒那么容易。”

他拿起刀進(jìn)了屋子，薛九繁看著自己食指上的血點，垂下眼瞼。

……

兩日后的夜晚，穆妄和薛九繁都穿上了新衣，走上街頭。

少年牢牢牽著她的手，以此昭示她名花有主，杜絕了不少的麻煩。而那些看中他的女子也因薛九繁的存在識趣地沒有上前，是以二人很順利地來到了放河燈的地方。

雖說這是送春迎夏的活動，可愿望嘛，誰還嫌多呢。那些河燈上面，寫滿了各種各樣的愿望。

薛九繁和穆妄也各自寫了愿望放到河中，只不過都沒讓彼此知道寫的是什么。

薛九繁道：“聽說這些河燈上的愿望會飄到天上的銀河里，那些仙人們就會知道。如果幸運的話，就能獲得仙人的賜福，滿足你的愿望。”

穆妄道：“小爺?shù)脑竿恍枰扇藖韼臀覞M足。”

“那你還寫？”

“這不是應(yīng)個景嗎？你寫了什么？”

她搖搖頭，“我不告訴你，你也別想著去撈，我可會生氣的。”

“好吧。”

此時，煙花在空中炸響。

二人坐在河邊仰頭向上看，安靜地欣賞了一會兒。

少年偏頭去看她，“薛九繁，你就真的一點都沒有喜歡我嗎？”

她仍舊沒有回答，一向自信的穆妄，在這樣的情景下突然有些傷感。

“你就不能和我說一句實話嗎？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逃脫不了你的手掌心，你時時刻刻牽動著我的情緒。到了這種程度，你還要偽裝自己嗎？我就這么不值得你信任？”

薛九繁終于看向他，“你做過什么讓我信任的事嗎？”

他氣道：“以你的聰慧，你難道看不出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她長嘆一口氣，“穆妄，在你我相處的日子里，你有分寸有原則。雖然少年浮躁，總被我氣得跳腳，可為人卻還算正直，從未對我做過什么出格的事。”

“但，你是個什么樣的人，我不知道。”

穆妄不懂，“你都說出來了你怎么不知道？”

“我不知道，當(dāng)初為什么你只救我一個人。”

一直表情平靜的她，終于表露出了真實情緒，她落下了眼淚。

“穆妄，我孤身一人獨留世上，無依無靠，我很多次都想過陪他們一起去死。可是我不能這么做，生命是很寶貴的，至少我還活著，我可以去做一些事情。”

“你武藝高強，在面對那場屠殺之時，你本可以多救幾個人，可是你選擇了帶著我逃跑。我不懂，不懂你為什么要那么做。”

“后來我又理解了，誰人不怕死呢。那么多殺手，你能救我已經(jīng)算是你大發(fā)善心了，我又有什么資格去要求你冒著生命危險去救我的家人。畢竟，我家人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我不能憑自己的臆測去責(zé)怪你，我沒有這個資格。”

“但是在這個時候，你卻表現(xiàn)出了有些喜歡我，這讓我怎么辦？我的家人盡數(shù)死去，我卻還要陪著你玩這情愛游戲。”

“穆妄，我真的沒有這個心情。我也一直很擔(dān)心，以你我如今的關(guān)系，我拒絕你的話究竟會有怎樣的遭遇？我不敢說，不敢拒絕，因為我害怕。”

少年終于意識到了自己做得有多過分，他委實一點都沒有站在她的角度為她想過，他的腦子里只有他自己。

“你是京都穆家的公子，盡享尊貴。我曾在京都時，見過不少這樣的公子哥。穆妄，你還太單純太幼稚。”

“就像一個小孩子，想要什么就想盡辦法要得到。穆妄，我不怪你，但我們相遇在錯誤的時間，我一點都不喜歡你，我也永遠(yuǎn)不會愛你。”

“薛九繁！”

她搖搖頭，起身走進(jìn)了人群中。

穆妄連忙追上前去，可礙于人流，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一晃消失在了他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