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到離敖澤最遠的地方，閉上眼不看他。

敖澤逗了我一陣，看我藥效又上來，沉聲道：“別哭了，誰給你喝的這玩意兒？我去殺了他。”

我猶豫再三，偷瞄著他說了實話：“柳姬。”

敖澤肅殺的面容之上滿是震驚。

“你再給我說一遍，誰干的？”敖澤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朝著無量宮的方向望去。

“柳姬，你母親。”我的聲音越來越輕，到后面連音調都變了，但敖澤聽得很清楚。

他渡給我的法力消退，那股不斷蠶食我理智、讓我軀體變得奇怪的藥力再次占據(jù)上風，甚至比剛剛更加嚴重。

我沒有辦法，只能跟敖澤商量：“敖澤……再給我一點點法力好不好……”

“用法力強行壓制，只會得到藥效下一次更強烈的反撲，你確定要這么做？”敖澤問。

我點點頭，再不這么做，我怕我現(xiàn)在就忍不住撲到敖澤身上。

他將一道法力打入我體內，再次稍稍緩解了我身上的藥效。

“把你進入這個時空后的事都告訴我。”敖澤吩咐。

我如實說了，小聲跟他商量：“你母親誤會了，能不能讓她給我解藥？”

“只有男人才是你的解藥。”敖澤起身上岸，往無量宮走去。

我還指望著他用法力幫我壓制藥效，想要追上去，卻因為柳姬的法術而再次從岸邊的石頭上滑落。

法力消散，藥效反撲，我連站穩(wěn)的力氣都沒有了，摔倒在半人高的溫泉水中。

溫熱的泉水讓我難以呼吸，我在水中拼命掙扎，卻什么也抓不住。窒息的感覺傳來，這一刻甚至都蓋過了藥效帶來的煎熬。

我突然覺得就這么溺死也不錯。

下一刻，一雙冰涼的手將我從水中撈起。

敖澤一手抓著我，一手挽住我的腰。他身上的涼意與我形成鮮明對比，讓我貪戀。

就在我即將抱住他的時候，理智回籠，我趕忙推開了他，咬破嘴唇才讓自己保持清醒：“法力……”

“法力無法驅散焚骨歡香的藥力，越是壓制，反彈得越是厲害。你的身體承受不住藥效再三反撲，很快就會死。”敖澤低頭望著我，血紅的眸中倒映出我狼狽的模樣。

我討厭看到自己這副樣子，低聲道：“那你殺了我吧。”

“你確定？”敖澤掐住我的脖子，迫使我抬頭與他對視，“死了，可就什么都沒了。”

這一瞬間，我想到了爸媽和奶奶、想到了我還沒開始的大學生涯、想到了我卡里還沒花完的錢，還想到了云瀟。

如果云瀟在……

身體中的異樣加劇，我不敢想下去了。

之前云瀟教我念傳送口訣時，氣息就很紊亂。也不知道我消失這久，他那邊怎么樣了。

我忍不住問：“你對云瀟做了什么？”

掐住我脖子的手瞬間加大力度，敖澤慍怒：“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他？如果他在，你是不是早就找他解毒了？”

我又是委屈又是難過：“如果云瀟在，我根本就不會中毒。”

敖澤怔了一瞬，隨后冷冷道：“那恐怕你來這里的第一時間，就會被她殺了。”他口中的“她”指的是柳姬。

我不懂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只想知道云瀟的情況。如果我注定不能活著回去，我不想再拖累云瀟：“你到底對云瀟做了什么？為什么他一直沒能趕來救我？”

“云瀟被困在九九八十一道鎖龍陣中，能不能活著出來都是問題。”敖澤湊到我面前，語氣惡劣，“與其指望那個遠在天邊的家伙，不如求本王。難得本王現(xiàn)在愿意為你解毒。”

“我不要。”我推開他不斷湊近的臉，掌心觸碰到他臉上的涼意，竟然可恥地想要更多。

我收回手，用盡全力推開他。

沒了敖澤的力量做支撐，我落回到水中，靠在岸邊的石頭上，身上再無一點力氣，癱軟在地。

敖澤冷眼看了我片刻：“你自己也該能感受到撐不下去了吧？”

我用最后一點力氣握住脖子上的紅寶石，沒有力氣回答敖澤。

敖澤走上前來，握住我的手臂，看著手臂上被我自己抓出來的傷口，蹙起眉頭：“何必呢？”

我試圖甩開他的手，卻沒能成功。意識到在一點點渙散，我甚至連拒絕都快做不到了。最后的一點點清醒中，我只想到了云瀟。

上次一道鎖龍陣就讓云瀟耗費了那么多法力，這次有足足八十一道，云瀟兇多吉少。

“云瀟……云瀟……”我低聲輕喚他的名字，努力讓自己堅強。

敖澤不悅地掐住我脖子：“為什么你們一個個都更看好云瀟？他們是這樣，你也這樣。云瀟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你一個凡人，還有什么不滿足？”

“云瀟就不會問我這種問題……他不會覺得我有不滿足，只會想把更好的東西給我……”

“那是因為他什么都有！”

“他現(xiàn)在只剩下一道殘破的元神，還有什么？”我問。

敖澤沉默。

我的最后一點點意識也在潰散，恍惚間，我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道咒語。本能驅使我在心中默念咒語，這一瞬，我看到了云瀟的身影。

一望無際的荒原上，云瀟漂浮在空中，層層鎖龍大陣壓在頭頂、立在腳下。陣法之中鉆出無數(shù)鐵鏈，將云瀟的身軀鎖住。

他身上傷痕累累，魂體幾近透明，但依舊在鐵鏈的禁錮下，緊握長劍，迎擊一道道天雷。

鎖龍陣紅色的光芒照在他身上，像是灑落的鮮血。

強悍的劍勢直沖天際，擊潰了距離云瀟最近的一道鎖龍大陣。

隨著陣法破裂，云瀟咬牙吐出一個數(shù)字：“六十七！”

這是他毀掉的第六十七個鎖龍陣！

還有十四道鎖龍陣攔在這里，云瀟依舊出不去。他沒有任何停頓，再次揮劍。

鎖龍陣威力強大，陣法復雜多變，無論是解陣還是強行破陣，都需要耗費許多法力與精力。

看見他的左手消失，我心痛難忍，忍不住呼喊出聲：“云瀟！”

正在破陣的云瀟一驚，立刻收劍朝四周望去：“薇薇？”

“云瀟！云瀟！”我拼命呼喊，但他聽不到我的聲音，在鎖龍陣中找了一圈，又被陣法中引來的天雷追擊。

云瀟握劍打散天雷，這一刻，他仿佛從虛空之中看到了我：“薇薇別怕，我馬上過來。”

幾乎是同時，我與他默念出相同的咒語。

敖澤將我從這種類似神游的狀態(tài)中拉出來，焚骨歡香引起的身體異樣在這一刻幾乎吞沒了我。

耀眼的光芒從我脖子前的紅寶石中閃出，一道時空裂縫出現(xiàn)在我們之間，云瀟疾馳而出，緊緊抱住我。

我忽然什么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