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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錦瑟

  • 符生一夢
  • 迦藍颯
  • 6238字
  • 2022-10-27 13:37:29

李崇訓見簾內之人漸漸平息下來,便惴然轉過身去,從身旁柜子中摸索出件長衫,閉著眼走近依舊眼神僵直躺于冰冷地面的次翼,別過頭輕輕搭在她的身上,心里一陣絞痛,“好姑娘,謝謝你,救了安歌。”

他雖未親眼所見,卻能料到,此番若是沒有次翼挺身而出,昏厥的安歌早就被那兩個禽獸糟蹋干凈,她用自己的貞潔守衛著永不背叛的忠誠,足以令自己深深震撼,那一刻,心疼、感激、惋惜、欣慰相互交織,五味雜陳。

次翼心如死灰地閉上雙眼,將頭扭到一旁,任憑屈辱的眼淚肆意橫流。

崇訓輕柔地將一套女子衣飾放在她的身前,“河中城破,漢軍估摸著不一會兒便會攻入府內,指不定有登徒浪子混跡其中,次翼,你要好好保護自己,只有這樣,我才心安。”

他禮貌地背過身去,徑直盤腿坐在地上,平靜地傾訴,“猶記第一次與你姐妹二人在山道相遇,見你倆衣衫單薄,小臉凍得通紅,我便將自己那碗熱騰騰的湯餅分與你們二人同食,初蟬吃得狼吞虎咽、不亦樂乎,可你卻堅持要我吃飽之后,再將剩下的撥與你吃。那時,我便知道,你是可以共患難的好姑娘。”

李崇訓對回憶娓娓道來,讓次翼本已形同枯槁的將死之心終于重新拉回人間,聽到背后“哇”的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哭。

他紅著眼睛繼續說道,“安歌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人,讓你平日里不離左右地服侍于她,我十分安心,你也知曉,素日我的毛病犯了,一下子整日昏昏沉沉,又或一下子陰晴不定,那時的我給她造成了多少傷害都不自知,可是,只要你在她身邊,你便是素日里最關愛她、最為她著想的我的化身,我便什么都不再擔憂了。次翼,一直以來我說什么,你都會聽什么,所以下面的話,我也希望你能牢牢地刻在心里。”

“其實,我很早便知,你和初蟬一樣,心里都對我有好感,或許你的感情比她的更深沉、更純粹,但是這一輩子,我的心全都給了安歌,是我對不住你。即便如此,我斗膽還有一個請求,請你萬望答應。無論以后在哪兒,無論有多么難過去的坎兒,你都要好好活下去,可能以后你我會相隔甚遠,但我要你知道,只要你活著,便能替我做我想做的事,照顧我想照顧的人。還有,以后有機會,一定要找個好人嫁了,之前我和安歌本想把你的嫁妝備好,只是現在這種情形,遺憾不能親手幫你操辦一門好親事,一切便都要靠你自己了!”李崇訓哽咽著停頓了很多次,說罷,他轉過身,閉著眼睛跪在地上,準備朝次翼一拜,卻被伸出的手臂攔在半空。

他愕然睜開眼,一只碧色花袖徑直現于眼前,只見她早已收拾利落,面容雖然掩飾不住由內而外的悲戚,卻獨有一絲倔強和堅強無法抹去,那一刻的她,神色和舉止皆像極了懸掛在凌霄塔壁的安歌,令他心生敬佩。

次翼對著李崇訓款款相跪,用已然哭喊沙啞的嗓子向他起誓,“少爺,為了你和少夫人,我會活下去,只是……”她用祈求的眼神望著崇訓,卻又因羞愧而不敢與他目光交鋒,“你千萬不要有事,求你!”

崇訓并不應答,只是朝她欣慰而從容地淡雅微笑,輕拍著她微顫的削肩,“好姑娘,既如此,我便放心了。你先下去,我有些話想單獨說與安歌。”

待次翼出了門,崇訓便十分利落地將那兩具尸體抬出屋外,又親自將室內雜亂擺設物歸原位,這才肯平心靜氣地對著簾子坐下來,“如今,這屋子都干凈了,與平日并無二致,只是可惜,有些人事與心境卻再也回不到從前。”

“從小到大,我一直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樂,父親說我是個怪胎,不斷給我施壓,逼迫我做著那些心底厭惡之事。后來,遇到了子期和你,我才發現,原來之前的一切痛苦都是為了換來與你們相逢相知,那時開始,我便學會了發自心底的喜樂,學會了感受幸福和被關愛的驕傲。可是,上蒼最終還是不憐惜我,最終還是要從我身邊把你們一一奪走,父親命人除掉子期,整整三箭……箭箭刺向他的胸口,他最終因我而死,我為他上窮碧落下黃泉,皆是心甘情愿。”

透過杏黃帷幔,望向安歌的影子,李崇訓的眼神隨即蒙上一層溫柔,露出凄艷而釋然的微笑,“我知道你恨李家,也恨我,其實我也恨我自己,用我的病和你對我的愧疚,將你任性地困狹在身邊多年。你我雖整日相伴,但你心懷天下,使我無法真正與你并肩企及。今日,我們終于來到分別的岔路口,灑脫地分道而走,我亦終感解脫。”

多年以來,離夢之癥的浸淫已經讓他的聽覺出奇靈敏,漢軍規整急促的步伐已環繞整個李府,片刻之后,這里的寧靜將被徹底打破。

他多想再看一眼她的臉,多想再聽見她或高傲、或古怪精靈地對自己嬉笑怒罵。

可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再不走,或許真的就走不成了。

他弒父,他叛君,他又親自手刃了兩個族中兄弟,父親一輩子教他的殺伐決斷,終于在自己人生最后一刻皆成現實,荒唐又悲涼。

“還有好多話想對你說,只待……留在來世再說了。”

人生末路,心底有愛,便不再驚懼死亡。

細長的刀劍十分輕巧地戳穿他紙片般的單薄身體,壓過他嘴里逸出的痛苦呻吟。

汩汩鮮血已將芙蓉花雕石磚盡數染紅,就猶如躺在滿是嫣紅色的鮮活的芙蓉花堆之上。

他知道,安歌喜歡芙蓉花,于是自己也便喜歡上芙蓉花,如今,得以死在芙蓉花堆之上,就好比死在了她的懷中。

“崇訓!”

躲在簾中的安歌一時間恨透了李守貞,因為一個莫須有的預言,極其容易地摧毀了她昂揚向上的人生!

她恨李崇訓,可是想了許久,卻不知究竟恨他些什么。

等她終于想通,終于鼓起勇氣掀開簾子,卻赫然發現,她的丈夫正孤零零地躺在鮮血淋漓的地上,奄奄一息。

“崇訓……不要……”

安歌狂吼著奔到他的身側,本想將他抱在懷中,卻看著刀尖直直刺穿他的心臟,慌亂得手足無措,“崇訓,你為何這么傻!”

“安歌,”李崇訓此刻的眼中盡然綻放著喜悅的神色,竟還能看到她一眼,“當你那日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我便下定決心,要將你……完整地交還給你的志向和夢想,放你離開,還你太平,也還河中百姓一個太平……這三年交集,對你而言,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對不起……”他每說一句,嘴角的血沫便源源不斷地向外噴流,他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崇訓,我們老了還會站在山頂看日出日落,你不能拋下我!”安歌將他攬在懷中,淚如雨下,感受他最后一絲熾熱滾燙的鮮血,一往情深,這或許是他愛的溫度和赤誠,如烈焰情焚,刺目如光。

原來,前日靜夜賞畫之時,他便已然下定決心離開人世。

他只陪她走到現實與未來交叉的路口,未來的路,他只能在身后目送著她,一個人迎向遠方未知的幸福。

“安歌,你終會遇見那個與你真正心靈相依的人……陪你看盡地老天荒。”李崇訓拼勁全力抬起手,摸著她英氣的臉頰,眼里覆著著異樣神采,“第一次見……你站在汾水河邊……我撥弄琴弦……你笑靨如花……”

他觸碰著永生永世無法抹去的美好,安詳地閉上了雙眼。

那只曾描繪無數幅妙手丹青、彈奏無數曲如鳴佩環的素手,飄然墜地,指尖緊扣著石磚上栩栩如生的芙蓉花瓣,帶走了他對塵世最難以釋懷的眷戀,結束了在他看來對安歌早應了卻的劫數。

“千年風雅,刀光劍戟踏,但為君,把天下來畫……”

安歌凝望著他永遠睡去的容顏,只覺眼前模糊一片,右側臉頰同時升騰起一陣難以言表的滾燙與辛辣。

“衷情訴,芙蓉漫天涯,關山千重,遙萬尺,愛恨恢恢,終成圓。”

圓,不再是圓滿的圓,而是兩人緣分已盡,再無前路可攜手同行的盡頭。

安歌抱著他,感受著他的體溫慢慢冷去,感受著他身體的漸漸僵直,卻仍不愿放手——這一世,欠他太多,累他太多,怨他太多,唯有愛他太少,陪他太少,抱他太少。

屋門“咣”地一聲被人撞開,四散的士兵沖進屋內,看著梨花帶雨的安歌哭得楚楚可憐,又見她的夫君早已氣絕身亡,幾個膽子大的,看這甘棠苑偏僻的很,頓時起了歹意,上前對安歌動手動腳起來。

見他們拉扯自己的衣服,更要將崇訓粗暴拽走,安歌毫不客氣地一拳打在帶頭兵油子的眼眶之上,“誰敢動我的崇訓,我要他們不得好死!”猶帶的悲憤哭腔令人生畏,更將那些不曾見過世面的兵卒嚇得連連后退,“家父與郭威將軍是世交,誰再敢上前一步,就不要活命了!”

眾人等皆驚悚地望著她,只有一人反應飛快地奪門而逃,嘴里不住地嘟囔,“真是嚇死人了……”

“少將軍,是你么?”

片刻過后,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恭敬而略顯生疏地在她頭頂響起。

安歌將深埋崇訓肩側的頭顱緩緩抬起。

對面的人似乎也嚇了一跳,他望了眼倒在血泊中的李崇訓,面容悲戚,“少將軍,請您節哀。郭將軍正在城外等候您的消息,請您移步。”

安歌混著眼淚與汗滴,滿臉不屑地冷笑,“如今我與夫君天人兩隔,你是不是覺得我當初沒有應允你去救她,真真遭到報應啊……元朗兄?”

趙元朗見安歌精神略顯恍惚,又回想初時野地中,李崇訓好言相勸的謙和與溫雅,從未因自己的衣衫襤褸和粗鄙僭越加以仇視,內心泛起一陣惋惜,當即朝安歌跪了下來,連帶著屋內其他兵卒呼啦啦跪了一地。

“少將軍,當初是元朗出言不遜,如今我已想通,二小姐的劫難,是我人微勢輕、實力不濟的后果,與他人無關,更與您無關。正是因為曾在您身邊衛侍,才有機會投奔到郭將軍麾下效力,我一直對您感激不盡,絕不會有此不軌之心。”

趙元朗滿臉懇切流露,“如今,既是旁觀者清,我在此勸諫您一句,緣起緣滅,自有天定。李公子塵緣已了,還請您多加珍重,方能讓他安心歸去。”

安歌只覺右臉頰愈發撩燒起來,她將崇訓輕輕平放在地,忽然眼前一黑,徹底栽倒,不省人事。

待安歌昏昏沉沉地醒來,第一個反應便是想要喚來崇訓,好好地擁著他,告訴他自己做了一個異常清醒又痛徹心扉的夢。

當陌生的營帳和許久未見的絳珠映入眼簾,讓安歌不安起來,她操著沙啞的聲音問道,“崇訓在哪兒?”

正垂首坐在桌邊縫補衣服的絳珠,顯然對安歌的突然驚醒始料未及,針尖徑直插入指肚,幾顆豌豆大小的血滴歡脫滲出,“大小姐,你醒了,我去稟報老爺。”

安歌扶著依舊暈沉不已的頭,發狂一般的詰問,“快回答我,崇訓在哪兒?”

絳珠戰戰兢兢地起身說道,“兩日停靈已過,姑爺就要正式下葬了……”

兩行清淚滾落,原來一切皆非夢境。

安歌雙腳虛浮地走下地,套上一身青色衣衫,又簡單地用青色絲絳將頭發綁了個結,她想在鏡前看看自己留給夫君的是怎樣的憔悴哀婉的容顏。

可是,絳珠卻支支吾吾地將鏡子藏在身后,說什么都不讓她看一眼。

安歌輕聲嘆氣,想了想,又于腰間別上了放置于床頭、那對不知怎樣又被收拾出來的梅花匕。

絳珠突然悶聲抽泣起來,萬般哀求,“大小姐,你不能拋下老爺,老爺一早聽說你出事,就馬不停蹄地抵達河中城,教奴婢侍奉你左右,見你昏迷不醒,他一手操持李氏喪禮。老爺做到如此,都是為了讓你能夠盡早放下心結,人生路還很長,大小姐你還是要前行的呀!”

安歌噙著淚,微微點頭,眼前又開始縈繞起長長畫廊中那些幅未曾見過的自己,“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

河中城外,偏僻的后山高木林立、松柏蛩勁,期間環抱著一塊簡易卻又不失氣度的家族墓地。

崇訓之母在河中大戰那日,聽聞丈夫、兒子慘死的消息,也將自己反鎖于屋內,燒炭而亡。

李氏作為叛逆之族,朝廷本不允許將其安葬,但為了安歌,符彥卿與郭威便做主,帶著夏尚直與趙元朗等幾位心腹將士,尋了這塊隱秘又尚算和佳的風水寶地,悄然安排著全族的下葬之事。

符彥卿望著已經放置于墓坑中的李崇訓的棺床,感慨著女兒的命運不濟,便閉上雙眼,傷感懊悔地喊出那句,“封棺蓋土!”

“等等!”一身青衣的安歌在絳珠的攙扶下,在遲來的馬車上煢煢而立。

符彥卿見她清醒過來,又喜又懼,索性攔住她的去路,“安歌,這里有我們,你身子虛弱,不應該再靠上前去。”

“身子虛弱,日后可以恢復將養,可是今天,若再不看他一面,便是再也見不到了。”安歌向符彥卿躬身行禮,倔強無比,“父親,您了解安歌,我想做的一定會做,誰也攔不住我。”

符彥卿知道自己拗不過她的執念,便單手箍住她的手臂,單手摟著她清瘦的肩,用父親堅強的身體為她傳輸著強大的依靠。

兩位身著孝服之人正伏在李崇訓的棺槨旁,待安歌走近,便轉過身來叩頭,呈著哭腔不住地喚“少夫人”。

安歌看到次翼和張瓊的面龐,再也無法控制壓抑已久的哀莫大于心死,顫抖著伸出手臂便要扒開他的內棺。

符彥卿未曾料到她的手勁大得驚人,只得揮手示意,要兵卒將內棺徹底開啟。

同樣是一身青衣的李崇訓,此刻正安詳躺在其中,嘴角似真似幻地浮出一絲笑意,白皙挺拔的俊顏依舊栩栩如生,仿若下一秒又能重見他那的酒窩淺淺。

安歌扒在棺旁戀戀不舍地遠望,好似要把他永遠鐫刻在自己的腦海,右側臉頰隨著心頭絞痛更覺火燒火燎,感覺符彥卿愈發擔憂地將自己圈在懷里,她便輕聲安慰,“父親,放我下來,我想和他最后道個別。”

符彥卿的手臂剛松開一點,安歌已從腰間拔出佩刀,沿著發帶齊刀劃下,在周身一片驚呼中,長及腰間的黑發翩然落地,唯留齊肩短發在眾目睽睽下,招搖著她的肆意妄為。

次翼一下子撲到她身側,俯身大哭。

“你這樣做,是想要氣死我么?”符彥卿滿腹憐恨,一個箭步上去將刀從她手中奪走。

趙元朗趕忙上前攙扶住被氣得晃身的符將軍,“少將軍,逝者已矣,斷發難續,你不該如此苦自己。”

而安歌此刻的心境卻同僅剩碎發的頭顱一樣輕松,她微笑著將青絲整理平整,躬下身去,將發辮放在崇訓冰涼的手指間,婉婉而言,“你們不必緊張,我只是不想讓夫君一個人太孤單。用這縷青絲代替我,去陪伴崇訓,我也覺踏實好過些。”

“你現在這副樣子,該叫不知情的人怎樣在你背后指指點點!我的女兒不該受到這樣的屈辱!”符彥卿火氣未消,亦是滿腔心疼不忍。

“既如此,我陪她一起,這軍營中便不會再有人說她怪異。”

溫熱的手掌扣在安歌肩頭,隨即與她一同跪在棺槨之前。

“子期,你竟然沒死!”安歌滿眼錯愕,不禁悲喜交加,“你沒死,崇訓走得便可少一分愧疚了!”

今日,他們三人心有靈犀地同著青色套裝,只是,一人已逍遙離去,唯留下塵世間的兩個,彼此慰藉,互相取暖。

“是啊,我之前對你說過,我屬貓,有九條命,輕易是死不成的。”鐘子期跪在棺槨旁,捂著胸口,故作輕松語氣,和他此生的兄弟知己做最后道別,“崇訓,我想留在你身邊拯救你,你總說只有自己能救自己。如今想想,還是你說的對,這個賭最終還是你贏了,子期愿賭服輸,奉上發辮一束,陪君共赴碧落黃泉。”

話音未落,鐘子期抄起腰間佩刀,同樣利落地割下自己的發髻,捆好放至崇訓身側,后與安歌相視一笑。

“這樣好了,安歌被你握在手里,我陪在你的身邊,時光老去,我們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離。”

安歌和鐘子期及肩的發絲迎風飛舞,兩人被次翼與張瓊一左一右攙扶著,一同看著靈前的封土一層又一層夯實,看著李崇訓在了卻塵世間的恩怨過后,踏著幸福的光圈,越走越遠。

“安歌,留在這里,我們一同將長發重新留起,可好?”

“你到底是誰?”

“我是郭威將軍之甥,姓李,名重進。崇訓被漢軍扣留的那幾日,我告訴了他過往的全部,他知道我的名字和身份后,還笑言說‘一個崇訓,一個重進,果真是兄弟的名字’。安歌,我叫什么不重要,只希望你仍喚我‘子期’,這個名字,是好友知己才能喚的。”

“我是符家人,不能呆在這里。”

“在符家,沒有人和你擁有同樣怪異的頭發。在這里,你可以依舊做你的少將軍,想做什么做什么,沒有人敢欺負你,你的郭伯父、柴大哥還有我,都會好好地保護你,不讓你受一絲委屈。”

“我想在這里為崇訓守孝。”

“少夫人,少爺臨行前說,這世間還有許多未竟之事,需要請少夫人替少爺完成,故而您的心意便由次翼代勞罷。”

“還有張瓊,愿在此為少爺守墓,略盡綿薄之力。”

安歌望著黑色的紙屑漫天飛舞,猶如一只只魅惑的舞蝶,震顫著輕盈的翅膀,撲閃著朦朧的青煙。

如今,她重歸自由,卻是用余生被套上思念的枷鎖換來的自由。

所以,今后不論身處何方,安歌都不會忘記這座墓碑下深埋的那個他,那個若即若離、時隱時現、永遠看不穿也得不到的他。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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