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

陳林呆滯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體內的詛咒不安分地顫抖著，他強壓下內心復雜的情緒，看著面前的男人，就在剛才，對方很輕松地壓制住了他追蹤許久，耗費不少心力以小心對待的事物，而且以極為粗暴的方式將其吞掉。

在他身后的張楚表情變得嚴肅而敬畏，甚至產(chǎn)生出了難以掩藏的恐懼。

秦靈微張開嘴，她紅潤的唇瓣難以閉合，閃爍的雙眼里是不安包裹的欽慕。

“這不是重要的部分，沒有新的能力，我只是感覺到體內的詛咒正在滲入身體更深處，應該僅僅是木偶詛咒的特性被獲取吸收了。”

口中低聲喃喃，身體的各個部分都有種撕裂般的痛苦產(chǎn)生，這一刻，就連虎澄都不由得咬緊牙關，動用希望崖詛咒的能力以短時間內削減自己的感官。

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本人也不知道身體發(fā)生了怎樣的變化，似乎......有一種脫離的感覺。

周圍的一切事物都和原本一樣，可在他的眼中又多了種說不出的差異。

就好像換了一種全新的角度，原本是在正面正面，現(xiàn)在變成側面斜視。

“嘶，還有另一部分詛咒。”

倒吸一口冷氣，冷漠的目光因為面部肌肉的輕微扭曲而顯得森然。

右手青筋繃起，迅速抓向僅剩的還未打開的袋子。

可或許是提前預知，又或許是方才的感知，那原本安靜擺放的東西突然快速顫抖起來，刺啦的聲響在空氣中劃過，一道黑影從中破出，它散發(fā)著難以忍受的香氣，形態(tài)同樣是一只木手，不過不同的，并沒有立刻發(fā)動襲擊，反而繞開虎澄，向著公寓樓之外瘋狂逃離。

表情變得有些古怪，動作隨之停下，他轉過身，凝望著正在脫逃的木偶肢體，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與此同時，站在不遠處的陳林有所反應，身為工作人員，即使被短暫驚訝到，可是始終清楚自己的職責，即限制一切可能造成危險的不受控詛咒。

屈腿蹲下，雙手探入地面，不受任何阻礙地穿透而過，就像是進入了另一個時空一般，體溫逐步下降，露在外面的手臂裂開條條傷口，鮮血從中不斷滲出，艷紅色將外衣浸透，肌肉顫抖，面部緊繃，沒人知道在這一刻的陳林究竟在承受什么，極具攻擊性的詛咒帶來的副作用是無法言說的。

對于同化者而言，他們只能不斷忍受，堅定內心，保持意志的清醒。

但，倘若那樣的侵蝕到達了頂點，依舊會奔潰體內的循環(huán)，徹底失控。

黑色的陰影從腳下蔓延而出，一只碩大的黑色手爪自其中探出，它扭曲掙扎，但還是抓向想要逃脫這里的木偶詛咒。

隨著慘叫，嘶吼，哀嚎聲自四周瘋狂響起，陳林震動的雙目被染上一抹猩紅，他像是瘋了一般想要將上半身完全探入地下的影子，卻陡然被肩膀上的力量制止，扭過脖子去看時，才得以短暫恢復理智，從中擺脫而出。

“謝謝。”

他喘著粗氣，從模糊的視線里看到肩頭那只白嫩的手，語言隨著呼吸被吐了出來。

可依然沒有停下，強撐著自身留存不多的神志，操控那只纏滿怨毒詛咒的詭手死死抓住木偶肢體，將其按在地面上，隨著腐蝕般的呲呲聲響出現(xiàn)，后者竟在逐漸消融于陰影之中。

良久才算結束，兩只詛咒構成的手掌都沉入地底，消失于視線當中，任何人都不知道它們究竟進入了怎樣的空間，又或者說，眼下這幾人的生命層次根本到達不了這樣的高度。

“身體沒什么大礙吧，要是支撐不住，我一個人也可以繼續(xù)，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存在失控的風險了。”

再度抬起雙眼的時候，眼眶里已經(jīng)布滿了血絲，陳林看著向他走來的虎澄，不由得露出苦笑，被秦靈張楚二人攙扶起，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遠離自己后才開口回應。

“你......真的是為了她做到這一步的嗎？”

看不出表情，只是語氣里多了悲傷的成分。

回想起從前的一幕幕，再看看眼前這個完全被詛咒包裹的人類，不由得感到苦楚從心頭蔓延開來。

變了，都變了，這十幾年來，所有的東西都不同了。

“你知道你究竟付出了多少嗎，踏上這條路，只能一直向前，將喪失停下的機會，回頭，可能真的會死，想過她的感受嗎，問過她了嗎，有尊重到她嗎？她，真的會同意你這樣毫無顧忌地付出嗎？”

“現(xiàn)在的你......還是真正的自己嗎？”

“咳咳。”

陳林下意識伸手去唔，掌心卻多出些血液，瞇起雙眼，感受寒冷一點點浸透入骨髓，就像是被世界拋棄，被所有人遠離，遺忘熱愛的一切，從陽光照射的溫暖，一步踏入死亡的陰冷深淵。

“......”

沉默了很久，虎澄也沒有答復，他只是回到原來站立的地方，按下電梯上面的按鈕。

顯示屏亮起，向下的箭頭閃爍，翁鳴入耳，是電機運轉導致的。

“虎澄！”

陳林緊咬著牙，他的眼眶里竟然涌出水光。

在這一刻，毫無顧忌地喊出了對方的名字，聲音之大，甚至把身后的秦靈驚得抖了一下。

“作為哥哥，我不能保護好她，這是我的責任，雖然危機可能是你自己的人格帶來的，但這里面有太多的事情糾葛了，沒人怪你的，我是這樣，她也一樣。”

“責備你的，真正在責備你的，其實一直只有你自己。”

“知道她當初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是怎么和我說的嗎？”

“她說，她從來沒有后悔過，她只是遺憾沒有早一些遇到你，沒有和你相處的更久一點，她說，如果可以，她真的想陪你去一次游樂場，在那里，是你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你很內斂地告訴她休息廳在哪里，她說，你捂著后腦的樣子很可愛。”

“她希望，你能把所有的美好都留在心里，不想你忘記，又害怕你因為她一蹶不振，走入墮落的黑暗。”

“所以......”

特意停頓了一下，似乎正在蓄勢強調。

“我同意這門婚事。”

“如果......你真的能讓她再活過來的話。”

“不論你怎樣的身份，怎樣的意識，我都再不會阻止。”

“咳。”

“我的狀態(tài)很差，也就不拖累你了，免得不小心基因鏈斷裂，呵呵，我這個年紀，應該也算是英年早逝吧。”

“我待會會讓秦靈和張楚在一樓接應的，你的能力比我強，也幫不上什么忙，但是你記住一件事，如果發(fā)生沒有預料的風險，那么盡快離開。”

“千萬別讓自己陷入危險，這一點，相信你比我更明白。”

“最后，十分抱歉，把你牽扯進入這樣一件事里。”

一直看著虎澄的背影消失在閉合的電梯門后，陳林才移開視線，他緩緩閉上雙眼，腦袋里的思緒如浪潮般奔騰。

仿佛是自語一般念叨著。

“靈魂，軀殼，嫁接，和我猜測的沒錯，木偶師......如果他真的能掌握這種詛咒的話，陳蘭就一定能......”

“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