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松見大哥達松一直沉吟不語,也不敢打擾他,只得安靜的端坐一旁。
達松問道:“王弟,如果唐軍以沙代糧是真,那么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
牟松猜測道:“借筑糧倉是向我軍顯示唐軍持久戰的決心,此其一也。其二是向自己部下表示糧倉充足,穩定軍心。其三是看我軍人員復雜,借此恫嚇我軍。”
達松聽罷,不置可否。
牟松又道:“還有一個原因,唐軍糧草緊缺。因為唐軍自到這里后,便立刻督促筑造糧倉。這么迫不及待的行為,著實可疑。”
達松眼前一亮,又皺眉搖頭。沉聲道:“這種情況似乎不可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此用兵之道。王忠嗣乃當世名將,絕不可能不知道。我軍與唐軍對峙一月有余,唐軍斷不會到缺糧的地步。”
牟松也覺得自己的猜測過于大膽,不切實際。
片刻后,牟松喜道:“如果糧草后續供給不足呢?小弟聽說唐軍糧草屯于金城郡,而金城郡太守懷靜乃是李林甫的人。這其中會不會有何聯系。”
達松眼前一亮,命道:“王弟且回去好好休息,我派一批精干細作埋伏于金城郡到唐營之間的路上,再擇機行事。”
牟松起身行禮道:“既如此,小弟先行告辭。”
達松親送牟松出中軍營帳,再親自安排精干細作,不在話下。
且說楊銑硬受了三十軍棍,從頭至尾沒吭一聲。被送回他自己的軍帳,軍醫為他上過藥。接著唐軍將領一批又一批來探視楊銑,直到晚上都沒有完。
楊銑實在是不勝其擾,讓門外親兵告知看望他的將領,就說他已經睡了,要探視請明天再來。
只有這樣做,才能杜絕將領們來打擾。
可惜安靜的時光太短,深夜時分有人突然到訪。
來人是楊銑的摯友李晟,一批又一批看望楊銑的將領中,沒有李晟。
李晟負責假糧倉的警戒工作,晚上有人接班,他才退下來。又去行軍司馬處交接完畢,才來探視楊銑。
“給,這是我專門給你留的。”
李晟扔給楊銑一胯兔肉。他知道楊銑吃不慣羊肉,看附近山上有不少的野兔。交接完后就去獵了只兔子,烤好送來給楊銑。
“還是你懂我!哎喲……”
楊銑看到兔肉就忘了身上有傷,劇烈的動作,導致漸漸愈合的傷口又有裂開的感覺。
李晟到軍帳門口四周張望一會兒,回到楊銑身旁,小聲問道:“你今天刻意放走的吐蕃俘虜,能把你不小心走漏的消息告訴給吐蕃主將嗎?”
楊銑神秘一笑,小聲道:“你放心,我保證這個人一定會帶到。因為我懷疑,我放走的這個人是吐蕃大將。再看當時其他吐蕃俘虜搏命的情形,恐怕不是一般的大將。”
李晟點點頭,低聲道:“很好,你先靜養幾日。我要回稟大帥,改日再來看你。”
楊銑笑著點頭。
中軍帳內,主帥王忠嗣端坐在帥案之后。雙目緊閉,唯有左手食指不停的輕敲著左腿膝蓋,顯示王忠嗣并未入睡。
他究竟在等什么呢?
門外傳來微弱的聲音,“小將李晟,求見大帥。”
王忠嗣雙眼猛地睜開,雙目迸發出驚人的殺氣。
“進來。”
“是。”
李晟恭敬的走進中軍營帳,接著頻頻傳出輕輕地議論聲。
中軍營帳外,王忠嗣親兵沒有一個往營帳里瞧一眼,都只盯著外面。
滿月之下,六桿大旗隨風飄起。
一日,王忠嗣面對跪在面前的傳令兵,喝道:“汝攜我親筆書信一封,去見金城郡懷太守。同時轉達本帥的話,就說請懷太守以國事為重,莫要再借故拖延糧草。”
“是。”
背著百足靠旗的傳令兵,恭敬的從王忠嗣手中接過親筆信。揣在懷里,轉身直奔營帳外,翻身上馬,快馬加鞭直奔金城郡。
這已經是王忠嗣派往金城郡的第三批傳令兵,可是不見一粒糧食進軍營。
眼看軍中存糧不足,王忠嗣不得不親自寫書信給金城郡太守懷靜,勸他以國事為重,莫在拖延糧草押運。
自古以來,閻王好惹,小鬼難纏。王忠嗣為了戰事考慮,也不得不暫時放低姿態,書信里寫了些奉承之詞。
這名傳令兵,過了黑營溝沿著官道,直奔東北方向而去。
來到一處森林茂密之處,忽聽到“嗖”的一聲。一支羽箭插中傳令兵的坐騎的脖子,傳令兵從馬上滾了下來。他意識到遇襲,立刻從懷里掏出書信,往嘴里塞。
這時,一支羽箭射來,從傳令兵胸口貫入。傳令兵身體一軟,倒在地上身亡了。
傳令兵剛死,有數名獵戶打扮的人圍上來。從傳令兵口中掏出半截書信,然后牽走傳令兵的馬,并將傳令兵就地掩埋。
這封半截書信,很快就到了達松、牟松吐蕃王子的手里。
雖然書信只有半截,絲毫不妨礙兩人猜出書信的大致內容。因為出了這封半截書信,另外還有一封半截的書信,也是從唐軍一名傳令兵上搜出來。
兩封信拿出來一對比,遺漏的部分就清晰了。
牟松興奮地道:“看來唐軍果然缺糧,兄長這可是天賜良機啊。”
達松顯然沒有自己王弟那么興奮,冷靜地道:“虛虛實實乃用兵之道,我擔心這是敵人誘敵之計。還需要再觀察情況,再做出合理的判斷。”
唐軍,中軍營帳。
王忠嗣的面前站著傷剛痊愈的楊銑。
本來楊銑想趁機多靜養幾日,沒想到被王忠嗣傳到中軍大帳交代任務。
“嗣業啊,兩軍對峙有兩個月。吐蕃兵始終堅守不出,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本帥想帶兵還回,又擔心吐蕃襲我身后。所以派你持本帥親筆書信,前往吐蕃軍議和。”
王忠嗣將一封書信交到楊銑的手里,并叮囑道:“此行雖是議和,但不可失了大唐的尊嚴。記住了。”
“是。”
楊銑行叉手禮后,恭敬的退出中軍營帳。騎上黃驃馬,前往吐蕃大營。
王忠嗣目送楊銑離開,雙眼透出一股狡黠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