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內，江明眉頭緊皺，他看著意識即將消散的葛洛莉心情有些沉重。

他和艾薇已經盡力去挽回葛洛莉亞的生命，但是她的傷勢太重了，黑診所的設備大多是一些肢解工具，藥品寥寥無幾。

而就算趕到距離此地最近的正規醫院也至少要十分鐘左右的時間，時間上根本來不及。

“艾薇，放棄吧。”最終，江明輕嘆了一口氣，對于葛洛莉的死亡江明雖感到惋惜，但是在夜之城這種人吃人的地方，就算江明自己也不能說可以獨善其身。

這次的線索斷了，又不代表沒有其他的方式可以調查兩年前那次事件的始末，對于葛洛莉亞他只能告以深深的遺憾。

艾薇沒有回答，她看著已經因失血過多而陷入深度昏迷的葛洛莉亞，居然有了一絲類似人類才有的哀傷表情。

“我想再試試。”艾薇突然抬起頭，看著江明的雙眸里充滿了堅定。

“你還有什么方法救她？”

葛洛莉亞這種情況，恐怕就算她是創傷小組的高級會員也無能為力，更何況她現在能夠保留最后的半分意識純粹是因為她強大的求生愿望——她的兒子，大衛·馬丁內斯。

也許她的身體早已經死去了，只剩下最后的一絲執念在苦苦掙扎。

“一年前在解析湯澤宏電子腦的時候，我看到了有一種可以把意識傳輸到義體芯片的技術，我可以試試，說不定可以把葛洛莉亞的意識保存下來。”艾薇對江明說道。

“好吧，看來也只能這樣了。”江明對艾薇點了點頭。

一年前江明是眼睜睜看著湯澤宏“復活”的，雖然ghost的意識只能維持一年，但對于江明來說，別說一年，哪怕再給他一天，只要葛洛莉可以告訴他有用的消息，那也足夠了。

艾薇將葛洛莉亞的電子腦通過傳輸線接入自己的AI芯片內，無數的數據在艾薇的眼前閃過，龐大的數據洪流讓她的處理器險些變得卡頓。

“數據傳輸中。”

江明走出血跡斑駁的大門，頭頂上年代久遠的燈泡時隱時滅，他找了一個還算干凈的椅子坐下，剛想習慣性掏出煙盒，但又很快收了回去。

……

“我們收到了系統維修的明細賬單……如果不能及時付清款項，我們別無選擇，只能開除大衛的學籍。”

“如果您想繼續家電使用合約，您需要再付500聯盟幣的罰金……”

“馬丁內斯太太，早該交房租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再這樣下去我不止會換門鎖，還會講你們趕出去……”

大衛抱著母親的骨灰罐有些失魂落魄，街上廣告上依舊推銷著新出的芯片，來往行人匆匆而過，車流涌動不止，竟無人在意這個已經一無所有的少年。

對呀，這是夜之城啊，誰在乎？

電子終端不斷有催款信息傳出，沒有人會因為你失去親人而讓你少出一分錢，他們反而會對你重新進行經濟評估，看看你是否有經濟能力負擔這些。

家門口的電子鎖禁閉，警告的紅光投在少年木然的臉上:“拒絕入內，租金逾期未交”。

……

艾薇的AI芯片不斷刷新著數據，無數的信息漸漸拼湊出一個人形的模樣來。

就在剛剛，葛洛莉喪失最后生機之前，艾薇把她所有的電子腦數據全部保存到了自己的芯片中，通過ghost傳輸技術，她終于找到了葛洛莉亞在意識最深處的“靈魂”。

關于葛洛莉亞的數據開始在艾薇的芯片中慢慢匯聚然后逐漸凝實為人形，待數據穩定之后，那由數據所化的人漸漸變成葛洛莉亞的樣子。

“成功了！”

艾薇攥緊了拳頭，這是她第一次使用這個技術。在湯澤宏的記憶中，這種技術并不成熟，在ghost的傳輸過程中，被傳輸者的電子腦會有很大幾率受創然后腦死亡。

當然，現在看來這次是成功了。

此刻在葛洛莉亞的意識里，她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黑醫生肢解去了健康的器官，作為夜之城的土著她很清楚自己面對的是什么，她恐怕這次不能再活著出去了。

對于死亡她并不害怕，夜之城的每個人都有著面對死亡的覺悟。

只是她真的好想再見她的大衛一面啊，那個堅強的、倔強的、懂事的、自己最愛的David。

以后你會好好讀書嗎，會按時給洗衣機繳費嗎，會按時吃飯嗎，會遇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嗎……David，對不起，媽媽可能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了。

“馬丁內斯女士，醒醒！”

溫和的女聲打斷了葛洛莉亞的思緒。

自己面前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好看的眸子瞇成了月牙狀，她在沖自己微笑。

那個女孩子是天使嗎？難道這里是天堂！原來像自己這樣以盜取逝者遺物的為生人也可以上天堂啊，是上帝寬恕了自己了嗎。

葛洛莉亞正胡思亂想著，不過她突然發現這里正是當時自己被肢解的房間，那個令人窒息絕望的地方。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個慘不忍睹的自己正躺在血淋淋的手術床上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死去了。

自己這是變成靈魂了嗎？

“馬丁內斯女士。”

那溫和的女聲加重了幾分，葛洛莉亞這才反應過來，她有些小心翼翼問道:“請問您是上帝派來牽引死去之人靈魂的天使嗎？”

“不，馬丁內斯女士，我不是天使，我叫艾薇。”艾薇回答，停頓了一會艾薇突然認真點頭道:“我是一個賞金獵人！”

……

“昨天我給你看的植入體，你說能賣一萬！怎么現在才六千？你我都心知肚明那東西遠遠不止那個價！我查過了，而且……艸！混蛋！”

大衛大聲罵著神機醫生的坐地起價，突然終端傳來那個曾經辱罵過自己母親的人的留言:

“我知道我該向你致以哀悼，但我真的無法同情，她為了讓自己的寶貝兒子上得起學，不惜違法犯罪，你應該從你媽媽的死亡中吸取教訓……”

勝男的話強烈刺激著大衛的大腦，腦海中不斷閃過母親為自己在荒坂學院讀書辛勞的場景，想到自己被那些所謂的精英子弟欺負，想到母親倒在車禍現場卻因沒有繳納創傷小組的保險而無人問津……

他看著儲存袋中那個賽博瘋子剩下的斯安威斯坦，緊緊攥緊了拳頭。

……

門鈴響了。

義眼中紅光閃爍突然彈出四個大字:訪客登門。

“誰他媽來了？”神機醫生罵罵咧咧從床上下來。

少年喘著粗氣，手中還拿著裝著斯安威斯坦的儲存袋。

“哈哈…是你啊大衛，你手中拿的是斯安威斯坦嗎，還真是了不得的寶貝，怎么想通了，我出的價可……”

少年待呼吸漸漸穩定，他突然打斷了神機醫生的話，他眼神堅定，似乎有團火焰從胸腔中燃燒。

艸TM的夜之城，艸TM的荒坂，艸TM的命運！

少年的眼神中似有星辰升起，宛如剛剛成年將要離開家鄉去野外開辟新領地的雄獅，他指著那個斯安威斯坦一字一頓道:

“我要把它，裝入我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