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小子你這話雖然說得刻薄，可卻對小老兒我胃口。說得沒錯，朝廷終歸還是沒有忘記我。”

陸漸這才有空仔細打量眼前這個老者。

是個百來斤重、干瘦的老家伙，抽著旱煙，雙眼渾濁，沒有絲毫生氣。

“天鑒司？想不到老海當年的構想真的給他實現了。可相比于他，我卻是早已經失去了當年的那顆心了，最開始的幾年我每天都在想，朝廷什么時候會需要我，什么時候會動用我，我能夠建功立業，光宗耀祖。”

“但是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我的想法就變了，我開始經常做噩夢，整宿整宿，心里想著要是朝廷突然找上我該怎么辦？”

“我還能夠像當年少年時，那樣為了心中的理想，為了這個朝廷拋頭顱灑熱血，舍生忘死嗎？”

“到最后，我就想要是朝廷永遠不來就好了，時間一晃，十年過去了。我終究還是老了。”

看老孟頭如今的樣子，誰又能想象，他和廖海其實是同年。

陸漸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有些事情你心中應該清楚的，這世上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很難回頭，有些地方一旦加入就很難再離開。”

“是啊。”老孟頭笑了笑，只是笑容滿是苦澀。“這就是諜報，這就是弄風者，想不到這么簡單的道理，我還要你一個年輕人提醒。”

陸漸看著眼前的老人，渾濁的眼神里，終于恢復了一絲生氣。

這就是江湖越老，膽子越小。

“好了，閑話就到此為止，準備工作做的怎么樣了？”

“一切都按照既定計劃，已經為你安排好了身份，我的一個遠房表侄，逃荒至此，各種信息細節，從兩年前就開始鋪墊，放心，不會有絲毫破綻。”老孟頭蒼老的聲音響起。

兩年前，也就是說，自己還在武院的時候，廖海便已經開始布這個局。

陸漸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就在他將要推開房門時，背后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

“陸小哥......”是老孟頭的聲音，只是聲音聽起來有些猶豫。“如此年輕就能被老海委派，孤身前往青州來執行這個任務，你肯定是精英翹楚。或許是我多嘴，你就當我年紀大了，愛嘮叨，你一定要記著一件事。從今以后，你就是賊了！你，只是一個賊！！”

吱呀~吱呀~

陸漸沒有回頭，只有木門來回的“吱呀”聲響似在做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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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如今青州是大宋最為混亂的地域，山頭林立，不知有多少山賊盜匪。而眼前這座山寨便是其中最為出名的三座山寨之一，清風山。

三山在青州的名氣完全可以用讓人聞風喪膽來形容，即使是勢力最小的桃花山，也可以不把朝廷官兵放在眼里。

可以說是全都是極其危險的人物，殺人越貨無惡不作。

在老孟頭的掩護下，陸漸十分順利加入了清風山，畢竟老孟頭是清風山最早的那一批老人了，這點面子還是有的。

“嘩嘩嘩~”

清風和煦，吹得樹上葉子沙沙作響。

碧藍的天空，好像被水洗過一樣，萬里無云。陸漸躺在草叢中，看著天空，這樣的天空在原來的世界倒是少見。

清風山風景很好，如果放在后世，怕是又是一處5A景區，誰又能想到這樣的地方會是一個強人打劫的場所。

這時一聲慘叫從遠處傳來，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陸漸回頭看了一眼，山寨前那面艷紅的大旗，仿佛是被鮮血浸泡暈染而成一樣。

這才給人有了殘忍恐怖的氛圍，把人從眼前美麗的風景中拉出來，讓人意識到這里是土匪窩。

“煞風景。”

陸漸心中微微一嘆，這次任務可以說是九死一生，他這個便宜老師還真是對得起他那過世的便宜老爹。

當然他也可以理解，畢竟如果這個任務若是順利完成，那天鑒司的地位，朝廷之中再無任何人敢置喙。而他廖海的地位，也會越加穩固。

徹底解決青州匪患。

談何容易。

“喂！陸小子，來肉票了，二當家召集！”

聲音從山寨方向傳來。

“來了！”

陸漸起身拍落身上草屑的同時，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容。來山寨也有一段時間了，終于來任務了。

陸漸到時，山寨前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他也順勢站在人群中，不一會兒，正主終于出現。

五短身材，一雙光眼，穿著一身天青色錦繡小襖，樣貌猙獰可怖。

來人正是清風山的二當家王英。

王英，祖貫兩淮人氏，因為他五短身材，江湖上叫他做矮腳虎。

王矮虎原本是車夫出身，可在一次駕車途中，見財起意，劫殺了客人，事發后，被朝廷通緝，便上了清風山，坐上了二當家的位置。

“二當家！前方發現商隊！”

山破上，負責瞭望的山賊大聲喊道。

“哈哈哈哈，肉票來了！！”

王矮虎拍了拍陸漸的肩膀，“陸小子，這是你邁出成為山賊的第一步！”

說著還遞上來一把刀。

“哦！”

陸漸伸手接過，眼里冒著光。

“多謝二當家栽培，我一定努力！！”

陸漸高昂的回應著，像是一個剛踏入社會工作的年輕人，受到老板重用時一般。陸漸心中清楚雖然有著老孟這層關系他加入了山賊，可想要真正的融入，這是必須要走的路。

因為他現在是一個山賊，只是一個山賊。

殷紅的鮮血濺到了陸漸的臉上，手中的刀不算太鋒利，但是配合上陸漸強大的力道，依然輕松將眼前男人砍翻在地，慘叫連連。

“喂，陸小子，在干什么呢！”

“殺人要往脖子上砍！”刀光閃爍間，一顆腦袋瞬間飛了起來，一旁的王矮虎手提鋼刀，親自做起了示范。

“二當家，陸小子這還是第一次殺人吧，慢慢來，急不得！”一旁其他山賊開口笑道。

“啊，明白了，多謝二當家提點！”陸漸咧開嘴角，露出一個略微有些勉強的笑容。

像這樣的一個小商隊，雇傭的護衛哪里又會是清風山這群匪賊的對手，很快便是被砍翻在地。

陸漸漠然地看著眼前倒下去的一個個身影，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小聲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