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開地拒絕了宋世昌所說的，用剩下的銀子來購買官身的建議，一來是他已經答應了李江東和漕幫的兄弟，將剩下的銀子用作日后生意的本錢，雖說就算是他自作主張用了這筆銀子漕幫的兄弟們也能夠理解，可這樣終究是不好的，二則，他對這個時代尤其這種亂世中的官員什么的，確實不感興趣，當一個受制于文官士族、商宦之家的文官，確定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真的是要及時享樂，將這五萬兩的銀子收入囊中當個富家翁不是更好的選擇？

其實，在宋世昌提出購買官身的想法之前，徐開地也是有著自己的想法的，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吳家這些人的身上。

畢竟蔡元京的出場，是借了吳登云的合作的，說明吳家在地位上，應該比他們蔡家還要高出不少，從昨天的牢獄之行中，他也大概了解到吳家的這些人的情況。

當初吳瓔璣所說的話的確不假，吳登云派了張福安來，的確是想要告知他齊千六想要對自己動手的消息，至于目的嘛，他也從張福安口中詢問了清除，可惜及弄巧成拙了，自己若是硬說也算是救了那吳小姐一命，吳家的人會不會記住這種小恩情？

“不知道宋掌柜的，對城中的吳家，可有什么了解？”徐開地最后還是決定，先從宋世昌這里，打探一下關于吳家的消息。

宋世昌聽到徐開地不肯購買官身，起初還有些愁眉苦臉，興許是想著，在下都已經還給你提供了最有利的出路了，你卻是不聽，你害了自己無所謂，可不要拉我下水啊，此時又聽到徐開地的問話，“應天府中誰不識得吳家啊！那可是我們南直隸的龍頭。”

“吳家的老爺是舉人出身的，據說是當初，因為家中貧困，參科考試時，有人出了一萬兩銀子，讓他不要參加會試，后來那人的在會試上作弊被告發，吳家老爺受到牽連，最終把自己的科考之路，就定格在了舉人的位置。

你在應天府城中，能夠看到的典當鋪，就幾乎全是他們吳氏一族的，這個徐兄弟應該是知道的吧，所以在城中，大家都叫他吳朝奉，而且這位吳朝奉，做生意想來以道義為先，又是儒士出身，在整個江南里都是名氣十足的。

就是近這兩年來，吳家的生意被他們大公子接手了不少，這位吳家的大公子，頗為重利，而且主要的心思大概也沒有放在典當鋪上，導致他們的名聲不復當年那般好了，不過，這也不是蔡家的能夠相比較的，他們是家族性的產業，他們這個氏族，就更遠不是蔡元京他們這個行會能夠相比的了。”

徐開地這才算是徹底了解清楚了吳家的發展史，果然專業的問題，還是要專業的人士請教的。當初他與李江東、謝玉案他們討論半天，從兩人的口中，得到的消息都有一定的局限性，如今加上宋世昌口中所了解到的這些，算是有了全面的了解。

“那蔡家與吳家之間的關系，宋掌柜的之前可曾有聽聞過什么？”徐開地繼續問道。

“沒什么關系的，起碼宋某隨家父來到這應天府上開錢莊以來，這八個年頭里，都沒有聽說過他們之間穿在什么交易和合作的關系，而且吳朝奉據說不好與蔡元京那幫行會的人為伍，其他的在下也不是很清楚了。

不過就是一些朋友提起過，前些時候吳家大公子與他們有些合作，就是漕幫與漕戶在碼頭上發生沖突的事件，這件事情徐兄弟也應該非常清楚吧？”

徐開地點了點頭，“這件事情我還出堂作證了，自然是清楚的，吳朝奉不好與蔡元京為伍，吳家大公子卻找他們合作，這怎么說也說不通吧？”

宋世昌苦笑道：“徐兄弟還是太過年輕了，他蔡元京重利薄義，常以哄抬糧價至每石五兩白銀，賺取百姓們的辛苦錢，要知道，蘇州府那邊，糧食才不到每石一兩銀子啊！

他是這般，吳家的大公子也是重利，兩個重利之人，合在一起，當是有更能獲利的生意......”

從語氣中就可看得出來，宋世昌對于蔡元京這種行為還是頗為不滿的，不過這怎么看都是壓榨底層的市井百姓的多，看起去并未傷害到他宋世昌多少利益，可這個時候，徐開地沒功夫去細究他身上的問題，因為他的思緒都集中到了另外一個問題上。

“難道這個趙家的順元商行，真的是在和晉商做生意？”徐開地想了一陣后，低聲喃喃道。

“徐兄弟你說什么？”

宋世昌沒聽清，追問了一句。

“沒什么，在下還有最后一個問題想要請教宋掌柜，還請宋掌柜與我說一下，趙家和順元案商行的事情。”

兩人就是這樣，一路沿著主街上走去，宋世昌一路給徐開地答疑解惑，不知不覺中，東邊的天色已經染了半抹紅。

城池主體中，偶爾聽得幾聲牝雞司晨，引來幾聲犬吠，書館中已經傳出了朗朗書聲；賭場中的叫喊聲仍未散去，林立街道兩側的商戶已經生出了炊煙；滿臉疲倦神色的歌伎、船娘折騰了一夜，總算能夠停下休息；從青樓這等風雨地出來的男子，帶著一身酒氣，搖搖晃晃向家中回去。

這就是應天府這座城池的主節奏，起碼徐開地看到的就是這樣。宋世昌一路上也跟他說了趙家主營的順元商行的事情，說到底，就是商業競爭失敗的一方，這場商場斗爭中，都是極為唏噓平常的事情。

不過說到這個趙家，宋世昌也是覺得奇怪，畢竟這里頭有太多讓人想不明白的事情，按道理來說，他們家中產業都以破產了，不應該變得落魄才對嗎？

可當初宋世昌都已經備好銀子，準備低價收購他們家的鋪子，再轉手出去，狠狠賺一筆，誰曾想，這些家伙他娘的非但沒有破產，竟然還在無聲無息中東山再起了，而且轉型十分的成功，這一整月看下來，看得宋世昌晚上睡覺口水都浸濕被褥，真是氣煞旁人。

“原來真的是如此，好，這些事情，在下都已經知曉了，接下來是我們應該去想該如何處理妥當這件事情了，若是此事成了，日后難免有更多需要請教宋掌柜的地方。”

“這倒是無妨。”說起這趙家的順元商行，看得出宋世昌是滿肚子怨氣的，興許是讓這么一塊到了嘴邊的肉飛走了，絕對對不住含辛茹苦將他撫養成人的父親，宋世昌不但將趙家的事情說的頗為詳盡，還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徐兄弟，有一件事情，你肯定想不到，這趙吳兩家可不止生意上是對頭，他們兩個的公子也是對頭呢，吳家大公子與那趙家的大公子，當初為了一個墮落風塵的女子，可謂是各顯神通......”

說到這里，宋世昌突然愣住，他腦子中將自己的所說過的話，亂糟糟地整合了一番，這蔡家與吳家大公子有關系，吳家大公子跟趙家有仇怨，這到頭來該不會是蔡家想要找趙家的麻煩吧？

這是借刀殺人？！

徐開地終于露出了一抹笑容，宋世昌想到的，他也想到了，這件事情的轉機已經在他們這趟談話中悄無聲息地誕生，他伸手在宋世昌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回過神來看周圍的環境，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了聚寶門外。

黎明的第一縷曙光，側打在他們的身上，在地面上拉扯出長長的影子，盡管陽光中仍然感受不到什么暖意，可徐開地卻覺得沒有那么冷了。

“宋掌柜，你現在可以回家了。”徐開地看著他笑道。“在下還有要事，就不奉陪了，日后有機會一起喝酒。府廳門口和你的家周圍，在下都會讓人盯著的，我可不希望底下的兄弟看到你做什么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