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城市中心光怪陸離。
皇后區(qū)摩天大樓全息影像升騰的光場景和這凋敝的廠區(qū)完全是兩個世界。
這座內部已經的腐朽的城市，其中破敗的景色已經沒入了夜色，唯有耳邊影影約約從鋼鐵構建的光團里傳來的廣告聲在宣泄著這迷幻美好的未來科技感。
新南科技機器生產廠家的重金屬垃圾從未合規(guī)處理過，這也致使周邊不怎么適宜居民居住。所以市政將這一塊六百畝的地皮直接賣給了青山。
這件事也被媒體所詬病。
當然，沒有普通人在乎——甚至廠房內的許多化學原材料還敢堆放在土地上緩緩滲入地下，那玩意兒氣味刺鼻，要不是人人現(xiàn)在是“鐵肺”，還真有可能被熏死！
路澤和黛拉看著白天死寂的廠房在夜晚忙碌了起來，就知道他們要開始干活了。
除了興奮的黛拉外，凜一個人是靠在黛拉身后的巷子里抽著煙沉默不語，路澤還在持續(xù)觀察著情況。
預感這種東西有的時候不得不信。
路澤總覺得這所風險程度不高的廠房處處透露著詭異。情報里雖然說清楚了廠房內會堆積質押化工原料的事，可從未見這些材料再從里面往外面運過。
這就很奇怪了。
按理說一個機器人制造廠家用不到這些東西，那么廠房只能承擔中轉站的作用，可問題是這些運進去的材料一次都沒出來過，難不成機器人都是化學家？
本來兩天前的夜晚路澤和黛拉準備動手了，甚至都不準備帶著這個底細未知的黑客凜一起。
可是隨著一大批標識著不是自己需要類型的化工原材料運輸車運送東西以外，路澤還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內層還有其他的警戒措施。
他們曾親眼目睹三只小隊從設施內進去再也沒有出來過，這不是換防，而是防御加強的征兆。
凜一根煙抽完又從黑客服身側的口袋里摸索到了她那個精致的煙盒，看到里面只躺著一支孤零零的香煙之后略微有些暴躁。
“喂，能不能別墨跡了。就一個小廠早點干完收工不行么？”
凜沒好氣地抱怨了一句。
她才不想跟著這個惡魔一樣的未成年做什么奇怪的搶劫藥品生意——說白了，自己腦袋里兩個炸彈的她已經想死了，反正活著也沒啥意思。
路澤皺眉，“潛入吧。”
凜點煙的姿勢一滯，“潛入？你特么……”
黛拉雖然覺得面對的是公司，但也沒必要謹慎成這個樣子吧？新南科技，這什么垃圾啊。
路澤大方承認了，“我覺得有點不對勁，潛入后看看情況唄。再說了，一路殺進去除了警察和公司來得更快一些有什么正向意義嗎？”
“慫逼。”
這位暴躁黑客給出了自己最為中肯的評價。
路澤也不介意，反正凜現(xiàn)在也就能打打嘴炮了，“上次你說的那個高額義體流水線情報是假的吧？我換了個更穩(wěn)的方式，怎么？沒進你的陷阱你急了？”
“我急什么？我又不是慫的那個！”
黛拉一陣頭疼，“行啦行啦，別吵啦。”
路澤看了一眼氣呼呼的黛拉，知道現(xiàn)在是冷靜型黛拉上線的時間，他也沒多說什么。
倒是凜不打算放過這個機會還在喋喋不休，“潛入你的武器適配消音裝置了嗎？義體加裝靜音功能了嗎？有沒有基本的傻瓜侵入模塊？難不成以為你穿一身黑色貓著腰就能鉆進去吧？你當電子眼撒尿用的？”
好吧，老賽博朋克小隊的干活利索，這嘴上功夫也不差啊。
一頓奪命連環(huán)問給路澤問懵了，監(jiān)控電子眼他想到了，可是義體靜音裝置真的是必要嗎？
凜冷笑一聲，“都說了這種設施直接進去干穿！你本來就只是想要一點化工原材料而已，一兩桶都夠用了。至于那什么見鬼AI主控芯片……有的是時間弄。”
黛拉扯了扯路澤的衣袖，即使是冷靜型黛拉的她也覺得潛入就是多此一舉，但以路澤馬首是瞻的她只能讓路冷靜一點。
但路澤還是把自己的意見說了出來：
“但是里面進去過小隊啊，肯定有防御，怎么會給你時間慢慢裝材料或者是拆芯片？”
“小隊？是青山傭兵小隊你都不該慫的。還是說，青山的人你殺少了？”，凜分寸不讓。
目前來說路澤和凜以及黛拉的三人只能算作一個組合，意見不統(tǒng)一的情況下路澤倒不覺得為難。電子眼和侵入這事交給凜去做，自己和黛拉一路按照路線進行潛入就行了。
“你現(xiàn)在腦袋里還有炸彈，低調點行嗎姐們？”
路澤指了指自己的頭顱，這凜怎么反骨這么重。
潛入這種類型的任務路澤做過，不就是云層那一次黑客指揮的實踐嗎？云層的情況怕不是要比現(xiàn)在這個廠房的環(huán)境更復雜，當然那個黑客也更牛逼就是了。
至于路澤為什么知道那個黑客厲害，只能說是直覺。
凜被這句話噎住了，她吐了一口煙擺擺手，“行行行，我閉嘴，您安排可以嗎老大？”
說實話凜是帶著看笑話的目的來看路澤怎么安排任務的，賽博朋克小隊那套流程說起來簡單，但是不是一個外行就能知道的事情。
“活人的義體你侵入距離是多少？”
路澤指著遠處的崗哨，那里兩個衛(wèi)兵正在互相點煙靠著圍欄吹牛。
“極限距離一百米。”
“那兩個人對你來說不是難事吧？”路澤繼續(xù)問。
“都是些垃圾安保，隨便解決。”
路澤要的就是這個，他從身上掏出來一個移動端把地圖開始進行標注。
“這是那邊給的任務簡報，粗略的外圍地圖是測繪完成的。我剛才用我自帶的掃描系統(tǒng)看了一眼，所有的電子眼已經標記了。你現(xiàn)在看一眼，有沒有我們義眼掃描不到遺漏的？”
凜本來還靠在墻上等著看笑話呢，沒想到路澤這一通計劃前奏給她說愣住了。
“快點啊。”
路澤看了一眼時間，運輸車隊還有半個小時就要來，上面拉的就是化學原材料。
“嗞~”
凜的眼睛閃爍出一陣類似于呼吸燈般的紅光，對著不遠處的倉庫開始掃描了起來。
她的義眼是不折不扣的好東西——真視型TBS8。
這雙義眼以及背后的視聽系統(tǒng)，皆是來源于未來城專門對網絡及相關產業(yè)涉足較深的緯創(chuàng)公司。
緯創(chuàng)的黑客也算得網絡世界里臭名昭著的雇傭兵了，這些肉體較為羸弱卻勝在敏銳感官的雇傭兵，喜歡在你進入虛擬空間時對你痛下殺手。
而自己作為賽博朋克小隊成員第一次參加任務時就弄死了一個緯創(chuàng)藏在暖流區(qū)的地下的高級黑客，這雙義眼還是西格瑪親手扒下遞給自己的。
所以，西格瑪死了凜才會不計代價給他報仇。
“還真有？”凜喃喃自語。
她以為這樣的設施幾乎都是普通掃描設備能察覺到的電子眼，沒想到在一些角落里確實存在光學迷彩的監(jiān)控設備。
凜下意識看了一眼路澤，這家伙怎么懂黑客這套的？
“幾個？”
路澤抱著移動端認真詢問。
凜本來還想出演嘲諷幾句可下意識就服從般的說出來了……
“三個。”
“位置？”
凜拿過移動端把光學迷彩監(jiān)視設備標記了出來。
“喏！”
路澤看了看，又用不明意味的眼神看了一眼這個美麗的黑客小姐，諒她也不敢騙人。
“普通監(jiān)控的型號我查到了，但是那三個迷彩的不是流通貨，任務簡報后附送的資料也沒有……”
凜搖了搖頭，“我知道，這種監(jiān)控設備一般來說是360°環(huán)繞的，有盲區(qū)時間，但很短。”
“你看，這是我畫的理論監(jiān)控區(qū)域。”路澤把移動端拿了起來，“三個光學迷彩設備在普通設備中間夾著……話說你一次性可以黑掉多少個探頭。”
“這個是按照距離來算的。”凜也不置氣了，只要對方是專業(yè)的凜還是很好說話的那種人，“如果說視線內有三個探頭，都在距離內……可以在幾秒鐘之內黑掉。”
“可就是怕能監(jiān)控到我們，但又超出距離的那些。”
凜修長的手指點了點移動端夾在中間的那些迷彩光學探頭。
“幾秒？牛哇牛哇。”
凜一副我是廢物，你們兩個有腦子的想吧，我只負責干活。
“唔……”路澤蹲下身，摩挲著下巴冥思苦想。
“對了！”路澤指了指第一個攝像頭，“你能做到傳染性侵入的吧？”
所謂傳染性侵入是指凜將第一個攝像頭黑掉之后利用該攝像頭作為中轉站對視線外和距離外的監(jiān)控設備進行侵入。
凜點頭，“簡單，可問題是監(jiān)控攝像頭先不說用久了會被系統(tǒng)防火墻察覺，再一個就是還有機器人、守衛(wèi)，暗哨這些東西得進去之后才能看得到。”
這時兩人中間舉起一只手，黛拉幽幽道：“我還活著呢？我的意思是……可以有我做的事兒嗎？”
“封禁者！”路澤一拍大腿。
凜眨眨眼，看向黛拉。
黛拉把背在身后的那把大槍拿了下來，“這家伙子彈有自帶電弧破壞和毀滅性侵入的功能。”
“差一個消音器。”凜說道，“如果有消音器我們三個人應該可以……”
“等等！”凜覺察到了不對勁，目光和路澤對視在一起。
“我說了，這絕不是普通廠房的安保措施。如果是青山倉庫另當別論，這是新南科技，這可是一個子公司放質押物和產品的倉庫。”
“你不覺得怪嗎？”路澤攤開手，好像在說凜啊，你真是個傻*婆娘。
凜抿了抿嘴，顯然她還是有些不服氣，但也沒出言反駁了。
“消音器這種東西要適配，萊耶斯沒給你配過瞄準器具以及槍支輔助設備嗎？”她把話題挪到了黛拉的身上。
凜拍了拍封禁者，“可以切換沉默模式的，聲音很小。”
說話間黛拉舉著槍對準了天空，槍前方亮出一團火花，黛拉露出潔白的牙齒像個邀功的可愛女孩，一提起槍這家伙就跟小孩子一樣。
路澤不怕，倒是凜一副活見鬼的模樣下意識縮了一下脖子，她怕那陣震耳欲聾的聲音，直到那團花火亮起后一陣略微響亮的啪聲，比槍聲可小多了。
“可惜了。”黛拉摸了摸槍口，“槍焰很大，但是只要安靜潛入還是夠用的。”
路澤起身，開始布局這次行動。
好吧，凜聳聳肩，心里說了句算你們牛逼。
“你每次做什么事兒之前都有計劃嗎？”凜摸了半天腰沒摸到煙，忍不住問了一句，路澤和西格瑪這種人腦袋怎么長的？天生吃這口飯的？
“和老牌傭兵沒法比，底層活著也要有腦子不是么？計劃的話不常有，但沒有計劃做事結果基本都很差勁。”
路澤吃了很多次這方面的虧。
成長有的時候就是靠著這些經驗堆積的。
旁邊的黛拉扯了扯路澤的衣袖，她不想回憶起路澤義體碎裂的那一幕幕場景，路澤摸了摸她的腦袋，示意放心。
任務布置好后路澤給凜指了指門外的監(jiān)控設備，“先黑那個。”
“然后你打頭陣，黑掉哨兵，黛拉槍再快點兩個人還是很危險，主要是怕他們身上的預警系統(tǒng)出事兒。”
“進去后按照我規(guī)劃的路線行進，你和黛拉一組，遇到無法解決的設備讓黛拉點掉。系統(tǒng)反應的時間應該就是任務簡報里說的十五分鐘，第一個攝像頭被黛拉打掉就得有這個覺悟，自己做好計時，明白嗎？”
“尤其是你。”路澤說著說著目光對準了黛拉。
“不要打上癮見人就點，想想你在訓練場做過的潛入，按照那個來。”
黛拉不滿意地撇過臉龐，明明這個黑客才危險，這家伙就知道兇自己！
凜眉頭一挑，西格瑪小隊全部掛了以后這是第一次有了做任務的刺激感，對于這幫未來之城從子彈下討飯吃的人來說，他們愛做這個，也必須做這個。
最主要的是，路澤還真的有模有樣。
“我殿后，如果一旦暴露立馬轉換隊形，我適合做突破手。萬不得已我不開槍和用刀。”
凜看著路澤，思緒仿佛又飄回了西格瑪那幫人一起開會時的樣子，西格瑪指著地圖的時候就像是這樣的冷靜且專業(yè)。
這就是老大吧？
“檢查裝備！”
路澤拿出影和公司手槍檢視了一下，黛拉也很專業(yè)，嘻嘻笑著檢查封禁者和自己“可愛的”西部貓。
凜就很簡單粗暴了，手里一把小匕首轉著，順帶拍了拍腰間的手槍。
“小心點，黛拉。”
黛拉把手里的槍舉了舉，“放心啦！”
路澤深深地看了一眼凜，“你也注意點，情況失控的話……”
“啰嗦。”凜說完話就走出巷子越過了馬路的欄桿，裹了裹上半身套在黑客服上面的黑皮夾克，向著馬路對面幾百米的倉庫大門走去。
“我們也走吧！”
三個黑影在市政早就舍棄照明的路段悄悄摸向了新南科技的倉庫。
潛入，正式開始！